“可......”
孟均猛地转过身去,眼角余光却止不住地往后面瞟着,小郎君耳朵烧得通红,一来是因为误会了李阮棠,二来——
他声音又低了几分,犹如一阵风轻轻拂过站在浴桶旁的女子,“那是我洗过的。”
李阮棠喜洁,他自小就清楚。只不过大晋之中,女子为尊,压根儿就不可能会有女子用郎君洗澡水的。
更何况,那是他用过的水,李阮棠也用了,那岂不是间接地与他共浴?
孟均心口一闷,慌得面容越发通红。
哗啦——,隔着竹架,传来清晰的入水声。小郎君微微侧眼还能瞧见没被竹架遮住的半截白皙光滑肩头。
一如她放在枕边的羊脂玉,更像一道晃眼的光。
小郎君何时见过这光景,余光瞟着便忘了收回,直到听见她的低语,
“无妨的,你并不是外人。”
“嗳?”孟均轻怔,不语。
自打他爹去世,家中已经许久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娘忙着朝中之事,闲暇时少。家中虽然还有个主事的韩夫侍,但他为人惯来谨小慎微,自不会与孟均无规无矩,客气又疏离。
他那方小院子,除了几个一起长大的小厮,也就只有廊下养着的雀,会与他多说几句。
说起来,他的小院子与李阮棠的卧房只隔着一道院墙。
两家比邻而居。
小的时候,李阮棠还常常命人在墙头搭好梯子,爬上来与他说话解闷。
那段日子,也是她拍着胸脯说以后要做他的家人,永远陪着他。
可后来呢。
小郎君抿唇,压住心头怅惘。稚女戏言,也就他当了真。
这世间,相伴最难。
更何况这永远二字,说长可谓青丝白发,说短却也不过日出日落。
孟均心底蓦然窜起一股悲切。
“傻啾啾,你是我的夫郎。”
李阮棠面颊微红,瞥了眼身后呆住的小郎君,唇角微微上翘,声又低了几分,“荷包蛋再放就凉了,快吃吧。”
她的声音仿佛冬日里一道暖阳,温柔地融着草地上的薄雪。小郎君吸了吸鼻子,可惜这妻与夫,他知晓是假,她却不知。
挂在发梢的水珠顽皮的落下,孟均心尖处好似被人狠狠咬了一口,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慌里慌张地背过身坐在桌前。
“啾啾。”
“嗯?”小郎君心不在焉地咬着荷包蛋。
李阮棠回头看了眼他,弯唇浅笑,“我问三娘要了些伤药,一会还得劳烦你帮我瞧瞧后背。”
没沐浴前倒不觉得后背有多难受,这会坐在水中,一阵又一阵的钻心疼。
她们既是妻夫,这点要求应当算不上出格。
“......我?”
孟均喉间一噎,眼前莫名地浮现出刚刚无意间瞥见的白,小郎君脸色陡然涨红,脑子里的弦更是绷得发紧,一双眼慌得不知该往哪里去看,要是替她验伤上药,那他岂不是要将李阮棠看光光了?
这念头一起,便犹如星火燎原。一不留神,就烧得他接连呛咳。
竹架后的水声哗啦作响,李阮棠匆匆披了衣衫起身,疾步而来。
“怎么了?”
她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孟均下意识地一抬头,便瞧见她松散的衣领,与顺着披散的青丝不断往下滴答的水珠,于白雪沟壑中一跃而下,再也寻不到踪迹,却又好似溅到了他的心尖、额头。
“......”
“怎么脸这般红?”
李阮棠忧心忡忡地拂上小郎君额间,入手的滚烫骇人,她心下一惊,生怕他受了寒,刚要转身去寻药,衣袖就被孟均紧紧攥住。
小郎君偏过脸,清泠的声线微微发沉,“妻主,我没事的。”
“胡说。”李阮棠以为他怕多花银子,心中越发怜惜。她李阮棠的夫郎,可绝不能委屈至此。
被她触过的额头更红,那双漂亮的丹凤眼转了转,忙道,“就是,就是刚刚不小心噎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