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如今这浑身酒气,怎么见曹掾?有功也得担个过子!更何况只是推了个破筐子,算的什么收获?”
“啊?我喝的不多,我们两个就喝了那一壶!没再多要!啧,那薛老兄您说怎么办呢?”
“依我说,咱就暂且按下这个谁也别提。你就还安安心心回去盯好了馆驿。倘若再发现了什么异常,一起汇报给曹掾也不迟。你到时候酒气也散了,也言之有物。目下光一个破筐子不中用!”
翟丙一想也有道理。也别无他法。便往回走。薛铜叫住他:“我还没说完呢。你如今先去探探王献走的那条夹道,看看通哪里。”
翟丙一拍脑门,跟薛铜告了个别便去了。
第42章 风波(四)
薛铜见翟丙走了,也不回家了,掉头又进了东掖门。他要好好盘算盘算这件事。于是径直走回班房,别人与他说话也不理,点点头应付过去,只坐下来心里翻来覆去地盘算。他想,这个事如若只是虚惊一场,最后什么也没发生,倒也无所谓。怕就怕万一真发现了什么,丁曹掾那里定然是瞒不过去的,先不说别的,翟、吕二人定然指着这个领功的。可如若告诉了丁曹掾,他岂会与五官中郎将善罢甘休?那事态会如何发展就很难掌控了。
薛铜这个焦躁啊。想他一个下人,这辈子只求在这乱世中一家老小安稳度日。于朝政上他不懂也没那心思和能力去掺和。那都是那些大人物的事情。可偏偏,任谁都知道他是他们家主人最亲信的侍从,无端被搅进这里头。
唉!薛铜叹了口气。他一直觉得他家主人做的有点儿过。所谓风水轮流转,做人得留一线。他就应该对五官将和软些。现在倒好,没有人不知道他与五官将心存芥蒂,怀的心思又如此明目张胆,真是不给自己留一点儿退路。就连四公子曹子建自己都不肯表态的事情,你何苦那么急躁又那么直白?殊不知出头的椽子先烂。四公子如若日后赢了还好,若败了呢?不管怎么说,人家还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还有余地。你呢?完全不想想后路吗?薛铜思来想去,无论如何自己不能做这个出头鸟,打定主意便去见丁仪。
薛铜把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跟丁仪一说,见丁仪也在思量,便赶忙又道:“曹掾,小的还有些想法……” 看丁仪的脸色,丁仪示意他继续说。
“曹掾,如若最后证明无事,我们白跑几趟倒也无所谓。倘若真发现点儿什么,曹掾打算如何处理?”
“怎么?”
“曹掾,小的是想,这事情不知将来如何发展。如若我们只是知道知道,当个热闹看,倒也无妨。倘若真有什么阴谋需要上报给丞相,只咱家孤证恐怕不妥。更何况此事牵扯到二公子,朝野谁不知道曹掾与二公子素有芥蒂,倘若曹掾对此事涉入过深,谁知道丞相会做何想法?”
一句话提醒了丁仪,他也不知此事将来会如何,他关心的是,万一弄不好惹的丞相怀疑,将来再在丞相面前为四公子说话就没那么有分量了。丁仪点点头:“那依你,此事该如何是好?”
“曹掾,前番王献与吴质下人鬼鬼祟祟,还是杨主簿家的赵顺告诉我的呢。这杨主簿又与曹掾交好,凡事好商量,何不……?”
丁仪点点头,“这倒不错,只是如何开口啊?”
薛铜佯装思索一番,道:“曹掾,依我看,我现在先去找赵顺,然后……”便低声与丁仪说了一番耳语。二人商量罢薛铜便出门去了。
赵顺跟随杨修在勤政殿一旁当差。杨修不找赵顺的时候,赵顺便在下人的班房里等候。薛铜去时恰巧他闲来无事,正与别人聊天儿,薛铜便招手把他叫了出来:“我有一件烦难事,想兄弟帮我出出主意。” 说着,二人走到了一处安静的角落。
“你昨天不是还跟我说看见王献他们吗?嘿!可就巧了!今天我家家丁路过那儿,也看见他们了。” 并把他们推车的事情跟赵顺说了一遍,当然了,隐去了他们盯梢的事,只说是巧遇。
这下赵顺也起了好奇之心:“真的呀?他们这偷偷摸摸的是要干什么呢?”
“谁知道?也许是咱们多心。不过也许嘛,哼!”
“多心?怎么可能?自古国都哪有简单的事情?呵,我就不信他们这里面没有事!说实在的,这么些年了,咱们什么千奇百怪的事情没见过、没听过?有多少你初看似不经意的小事,其实背后隐着大阴谋?不过咱事先没有往那处想,事后了一联系才知道。”
薛铜点点头,沉吟着说:“你说的对。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是没有凭据,不敢随便定论罢了。这也就是我烦难的地方。你说,像这样的事情。我该不该告诉西曹掾呢?”
“怎么说呢?”
“你看啊,目下什么实际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只不过是我们看他推车这个实在是……很古怪。我若去跟我们丁曹掾说吧,又没凭没据的。我要不说吧,谁知道他背后有什么呢?”
“你说的有道理。哎呀,真的是左右为难啊。说吧,又怕最后查不出,落个多事的埋怨。不说吧,万一真有事。” 赵顺边说边思量了一会儿,又道:“依我看。要不干脆别说。就算有什么,又与我们何干?你们丁曹掾又严厉些。别最后什么也没有,反到真怨你多事。”
薛铜没答话,抱着两臂望着天。过了一会儿忽然道:“我决定告诉我们丁曹掾。你听听我的想法对不对:咱们兄弟们,我不妨说破一些。谁不知道我们曹掾与四公子交好?如今四公子又风头正旺。那二公子难道心里毫不介意?谁知道他们背后会否做些什么?又指向谁?谁都知道那个吴质有些谋略。倘若他们有所行动,我觉得与其直接对付四公子,说不定反倒先来对付四公子的这些臂膀来得容易。你也说了,以前好多看似不相干的小事,谁知背后竟有阴谋。万一这事牵扯到我们曹掾,恐怕我先被抓起来,不管有事无事,先来个屈打成招!咱又不知道那朝堂上整日会发生些什么事。不如先回禀了曹掾,让他有所防备。没事最好,挨抱怨也值了。你说呢?”
这一番话连赵顺都听住了,宁信其有,莫信其无:“我觉得薛兄你说的很有道理呀。” 赵顺若有所思,点头道。
“如果你也觉得我有道理,那我就回去禀告我们丁曹掾。时候不早了,我先去了,多谢你。”薛铜说着抬腿就要走,又撤了回来,“我突然想起来,你说,他们偷偷摸摸弄一个破筐子究竟是要干什么呢?咱兄弟要不要去打探一下?” 薛铜边说边留神赵顺的反应,见他脸上亦有好奇之色,便道:“暂且不管这么多。我先去禀报丁曹掾。说不定丁曹掾还真让我去打探呢。” 说完便告了辞,留下赵顺一人还在原地深思。
丁仪正盘算着晚上约杨修一起吃饭,心想也不知这赵顺会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杨修?又打腹稿晚间该如何开口让杨修也进这事来又不显得太刻意?正思想间,却见杨修进来了,神神秘秘地道:“丁兄,我隐约听见说吴质那边在做什么首尾,你可知道此事?” 原来赵顺听了薛铜一番话,也觉得这个事不可掉以轻心,不若也告诉他们家主人。杨修本就是个寻事之人,自认比世人都聪明,巴不得任何事情都逃不出他智慧的双眼,一听这消息就有了打探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