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走一步瞧一步,若能熬过那个关口,她便天大地大,母亲经五行灵虚草的调理,身子已大好,弟弟如今在国子监站稳脚跟,踏实进学,两年后便可参加科考。
她若以外巡为由离京两年,届时在外偷偷生下孩子,过了两年再回京,将孩子安置在药铺,借着药铺两位管事的名义掩下孩子,当不是难事。
傅娆缓缓吁了一口气,追上周行春的脚步。
行了大约两刻钟,二人抵达坤宁宫。
彼时,坤宁宫门口的廊庑下,已有一紫衣太监等候,领着二人一道入内诊视。
待跨入内殿,只见皇后与数位宫妃坐在炕上话闲,其中一人身着海棠菱花短袄,一袭水波同色长裙迤地,神色温婉柔静,眼尾缀着一颗血红的泪痣,极是醒目。
傅娆瞧着,只觉得面相略熟。
皇后见周行春拧着医箱进殿,微的一愣,含笑道,“哟,惊动周老太医了。”
周行春将医箱放下,给皇后行礼,“老臣许久不曾给娘娘把脉,今日便主动请缨.......也请各宫娘娘安。”他朝众妃也施了一礼。
周行春行走后宫多年,在各位宫妃跟前均十分从容。
傅娆却是将医囊置于地上,规规矩矩行了大礼。
皇后笑容满面,抬手道,“快些请起,来人,给两位看座。”
周行春连忙摆手,“使不得,娘娘切莫折煞老臣。”
皇后却是撩袖正色道,“你们二位,一位是杏林国手,太医院的老院正,一位是当朝二品县主,怎么没资格落座?”说罢,目光有意无意往傅娆身上落了落。
宫人立即端来锦杌,周行春与傅娆只得坐下。
皇后并未急着叫二人看诊,而是指着傅娆,与那位眼含泪痣的妃子道,“虞妃妹妹,你数次说要见一见这位傅太医,本宫今日给你宣来了。”
傅娆闻声连忙站起来,朝虞妃方向屈膝行礼。
虞妃早就将傅娆打量一番,见状,起身朝傅娆走来,竟是拉住傅娆的手腕,神色隐隐泛着几分悸动,
“傅姑娘,我早闻你大名,又听说你乃青州人士,你祖母想必是名满青胶二州的‘王娘子’吧?”
傅娆微愣,“娘娘怎知我祖母闺名?”
虞妃眼眶泛红,拉着傅娆竟是哽咽落泪道,“当年胶州疫乱,是你祖母救了我一家的性命,我父母要谢她,她却是不肯,后来我一家迁往京城,再遣人去寻她老人家,听闻她病逝,我母亲临终,依然记挂此事呢,没成想,我今日得见恩人之后,请受我一拜。”
虞妃语毕,退后一步要拜傅娆。
傅娆连忙避让,顺手将她搀起,“娘娘,使不得!”
虞妃执帕将泪痕擦拭,冲她一笑,“你如今当了太医,极好,今后我有个头疼脑热,少不得宣你入宫,我也有个故人可以话闲。”
皇后右下首,另外那位满头珠翠,年轻貌美的宫妃,懒懒拨弄着手上的镯子,神色矜傲扫了傅娆一眼,带着江南侬语口音提醒道,
“虞妃姐姐,今日两位太医是来给皇后娘娘看病的,你就不要喋喋不休,说个不停了吧。”
虞妃也不恼,只轻轻拍了拍傅娆手背,回到自己席位。
这头,周行春已跪坐在皇后跟前,给她把脉。
须臾,又让傅娆切脉,二人商议一番,又仔细问了皇后病症,合计写下方子,着人去抓药,等着煎熬。
为了方便后宫娘娘们用药,典药局在后宫也有一药库,须臾,内监取了药来,两位太医退下煎药。
这头宫妃见时辰不早,纷纷离去,内殿只剩下皇后一名心腹女婢。
“娘娘,您今日为何抬举一个医女?”女婢见皇后神色倦怠,跪下来给她捶腿。
皇后斜倚在软塌,将那绒毯往胸前紧了紧,目色幽幽眺望窗外,道,“你懂什么,上次傅坤在国子监被人为难,陛下当即派人去撑腰,可见陛下是真心喜欢她,至于为何还没让她入宫,本宫猜想,估摸是傅娆不肯。”
女婢嗤之以鼻道,“哼,入宫是她几世都修不来的福分,她还能不肯?定是陛下嫌她与徐嘉那档子事,不想给名分罢了。”
皇后缓缓摇头,“陛下不是那等不负责任的男人,定是傅娆不乐意,不过陛下想要的人,怎么可能逃脱?就算陛下不愿勉强,本宫也要给陛下制造机会,如了陛下的意!”
女婢愕然,失声道,“娘娘,您要帮着傅娆入宫?”
皇后眼底闪现几许冷意,“本宫已是无宠,自然要将得宠的人拉入麾下,本宫今日对她另眼相待,便是要告诉她,她入了宫能有本宫这个靠山。她与淑妃是死敌,她只能靠本宫。”
“原来如此。”
皇后抬手,轻轻按压在太阳穴,闭目揉捏,“她年轻,貌美,好生养,待她诞下皇子,本宫还在意那个病秧子作甚!”
女婢抬眸望她,“可奴婢瞧着,这位傅姑娘不像是个任人摆布的,万一她不肯呢,娘娘不是白费功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