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傅娆只是傅娆,今日之事沈家尚可自保。
可如果傅娆怀了皇嗣,而这个皇嗣却因她之故流产....
沈家罪同谋反....
沈柚已经不敢想,她的母亲,她的弟弟,沈家的亲人,一张张熟悉的面容从她眼前晃过,有那么一瞬间,她后悔昨夜为何要去冷宫,她为何心存贪念.....
所有情绪聚在嗓口,募的,一只粗粝的手掌骤然探来,掐住了她的脖颈。
皇帝面色狰狞地将沈柚给提了起来,手腕用力,只听见咔嚓一声,沈柚脖子一歪,身子堪堪滑落在地,那双目依然保持着惊骇的模样。
而太皇太后被挟持而来,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那个打小伏在她膝盖上呀呀呓语的小姑娘,就这么被人折断脖子,一招毙命,如同抹布似的被丢弃。
太皇太后胸口骤然涌上血腥,脑子似有血管爆破,彻底晕死过去。
可皇帝犹然不解气。
那是他期盼已久的孩子,那是他付诸厚望的骨血,他恨不得亲手捏死沈家每个人。
见皇帝满脸阴霾,如旋风般朝太皇太后刮去,刘桐与陈章心下一惊,飞快往前一扑,一左一右抱住了他的腿,
“陛下息怒,她可是您嫡亲的祖母,您要史书如何书写?”
皇帝已然被那摊血给刺激的理智全失,
只见他下颌绷紧,额尖青筋暴跳,长袖一挥,咆哮道,“放开朕,史书乃强者为王,朕还怕那书吏乱写?”
“陛下!”陈章死死抱着皇帝的腿,苦苦不放,含泪劝道,“陛下,孩子已然没了....您去看看傅姑娘吧,余下的事交予臣与刘桐来处置,外头百姓云集,傅姑娘伤了身子,眼下决不能出城,您先送她离开才是呀....”
皇帝闻言,心口钝痛,身上的力也仿佛泄了似的,他踉跄退开,眼底竟是渗出一丝血泪,闭目,寒声道,“太皇太后无德,将其送回慈安宫。”
“臣遵旨!”陈章松手起身,抬眸望了望这位帝王,
烈风卷起他玄色衣角,他巍峨的身影挺拔矗立,面上颓然,难过,泪痕交错,不一而足。
陈章心中极是不忍,却无力说什么,只朝刘桐看了一眼,示意他照料好皇帝,扭头押送太皇太后离开。
皇帝继而沉声道,“刘桐,沈家谋害皇嗣,此案交予你全权处置,无需经三法司,该杀则杀,该徒则徒,不必来问朕。”
“臣遵旨!”
刘桐明白,皇帝这是打算用沈家一案,来震慑那些老牌勋贵。
皇帝又对随后赶到的孙钊吩咐,“厚葬秋香,抚恤家人。”
“是.....”
寒风虐过,扫不动满地的血腥与污垢,唯有些许枯叶洋洋洒洒,飘舞飞扬,不知人间疾苦。
皇帝艰难地迫着自己转身,朝那瘦弱的人儿瞧去,只见傅娆倚着廊柱靠坐,面色苍白如薄纸,唇色尽失,神色空空落落,无处安放。
他心痛到了极致,忍住眼眶的酸痛,一步一步迈向她,蹲下来,想开口安抚她几句,嗓子如同黏住,如何发不出个字音,只小心翼翼伸出手,试探着将她拦腰抱住,再一点点用力,将她圈在怀里,缓缓起身。
她并没有哭,眼角干净得甚至有些单薄,眼神透如琉璃。
这样的她,令他十分陌生。
他咽了咽嗓,转身,抱着她往外走。
已有马车停在观音堂门口,该是刘桐安排人护送他们从后门离开。
傅娆确实冻坏了,直到靠着那坚实又温暖的胸膛,方才寻回一点知觉。
她脑海被那个念头久久占据着,回不过神来,等到反应过来后,木已成舟。
她居然真的做到了。
仰眸,是他绷紧的下颚,想是昨夜不曾休息好,似乎还有些胡渣....
往上是那张熟悉的俊脸。
手臂缓缓攀沿,一点点圈住他的脖颈,靠近了些,在他耳边艰难地吐着气音,
“对不起....”
皇帝脚步募的一顿,眼眶蓄势已久的泪珠滑落,他哽咽着垂眸,凝望怀里的女人,涩声道,“是朕对不起你,没能保护好你和孩子。”
傅娆闻言心中钝痛,摇头失声道,“是我对不住你...是我不好....”
皇帝只当傅娆自责没护好孩子,心中越发难过,只大步将她抱上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