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缙听了这话,扶在膝头的手微不可见地颤了颤,绷紧的神经缓缓卸下,随之而来的一抹无力和瘫软。
他陷在圈椅里,好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
目光缱缱绻绻朝她投去,只见她穿着粗布裙衫,腰间系着一根湛蓝的腰带,腰如柳素,身姿绰约。
她骨架极好,无论何样的裙衫均能被她撑出亭亭玉立的姿彩。
视线落在她交握的双手,纤细的手指略有几分粗糙,可见平日定是辛苦劳作,手骨轻颤,似极是不安,视线往上,从她饱满的胸脯一闪而过,他闭了闭眼,那夜触过她的那只手不可控地渗出丝丝麻意。
恰才回程路上,一想起有男人对她做那种事,他便动了杀心。
他无论如何接受不了她与旁人亲密,这会要了他的命。
所幸,没有。
“你说的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你编的谎话?”他努力克制着,让嗓音听起来平稳。
傅娆愧色难当,怯怯地望了他一眼,恰巧被他捉住,
她羞得垂下眸,执帕拽着胸口的衣裳,支支吾吾回,“也不完全是骗,毕竟,那个人...他确实一直在边关嘛....”
她声音柔若春水,一点点化开他心房的寒冰,寒意与暖流在他血脉里交汇,他一时僵在那里,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待回味出意思后,只觉这该是三年多来,他听过的最美的声音。
终是有底气地,将视线一点点挪至那张脸。
眸若朝露,灿如春华,当真是粉面含娇.....
虽是梳了一简单的妇人髻,只有一绸缎挽着花儿,缀在发梢。
可那张脸无疑是极美的,气色明艳,杏眼如水。
若说以前的她是娇艳的海棠,眼下的她,便是盛放的牡丹,无任何妆饰,却有摄人心魄的美。
可见她在外这些年,过得极好。
皇帝心里起先涌上的是酸楚,甚至是怨恨,到最后只剩下欣慰和欢喜。
她过得好,他也放心不是。
江风从窗口呼呼灌入,卷起他月白的衣角。
这些年,他在边关风餐露宿,落在她眼里,不知是怎番模样?
她如今是女人家最好的年纪,风华正茂,他怕是老了。
见傅娆始终垂着眼,越发没了自信。
下意识摸了摸下颌,顾忌着皇帝的威严,又欲盖弥彰地垂下,轻轻地将衣摆抚顺,坐直了些,清了清嗓子,
“你倒是过的极好,朕在边关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隐晦地提醒她关心自己。
傅娆果然抬眸打量起他来,乍一眼瞧去,还真没发觉什么不同。
男人三十多岁,没了少年的轻狂稚嫩,成熟,稳重,有能力,有手腕,会疼人,也会宽容人。
周太医说得对,她遇见的,是最好的他。
傅娆细细打量一遭,只觉面前的男人相貌俊美,气度渊渟,一身月白的长衫将他衬得十分清俊,瞧着不过三十出头。
她眨巴眨巴眼眸,坦然道,“陛下也不像是吃苦头的样子,面貌清致,举止儒雅,我瞧着倒是没有变化....”
男人的虚荣心获得极大满足,暗自舒了一口气,思量着,该找个什么台阶下,
脑海里募的闪过两个字眼。
笨笨?
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蹭蹭冒了上来,脸色瞬间沉如黑锅,语气急转直下,
“既是没有嫁人,哪个笨笨又是谁?莫不是捡来的娃?”
他亲眼所见自己的孩儿从她身下滑胎,他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个讨厌的笨笨,应该是捡来的,也最好是捡来的....他手骨捏得飒飒作响。
傅娆闻言心神一颤,堪堪瘫坐在地。
她最怕的关口还是来了。
她诈死骗他,已是踩在他帝王尊严的底线,
假流产,将皇家血脉带走,更是疯狂地戳着他死穴。
书房内陷入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