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躲在一丛树叶下,发现这林里生长了一株乌头青,乌头青乃人间至毒,若是指尖不小心被划破一些,半刻内可毙命。
而万物相生相克,与乌头青相对应,被称为圣药之首的五行灵藤花,也定在附近。
傅娆乌溜溜的眼眸顷刻便闪亮神采。
她记得祖母医书曾记载,五行灵藤花对生长条件要求极为苛刻,长在极其阴湿之地。
此药一旦寻到,于市面上可卖数万银两的价格,更重要的是,它有起死回生之功效。
她母亲当年生产大出血,险险救回一条性命,这么多年若不是她悉心料理,怕是早魂归故里,但有此药,便可将母亲身子调理至大好,除此之外,那大皇子不是身患寒疾么,此药也于他有利。
傅娆身为医者,深知这种药可遇而不可求,甚至来说,百年难得一见。
她岂会错过?
当即背着医囊,将兜帽压严,摘下一颗枝叶膨大的绿陀叶,借着医囊的火折子,顶着大雨四处寻找,大约寻了半个时辰,她终于在一处阴暗的小山沟瞧见了五行灵藤花。
此处山沟背阴,一年四季没有阳光。而那株藤花便长在山沟陡坡的一处小洞里,安安静静,又夺目地泛着五色光彩,是以被称为五行灵藤花。
她费了好大功夫,爬到对面小坡,将那珠藤花连同那片泥土给捧了下来,装在她随身携带的琉璃药罐里,为此她不惜将那药罐里止血疗伤的药粉悉数丢弃,洗净,再将那株藤花小心翼翼放进去。
可这一路实在艰险,为了保护这琉璃瓶,那医囊不小心坠落山崖下,眼下她身上空无一物,已饿的饥肠辘辘。
不过这一切都抵不过五行灵藤花给她带来的喜悦。
夜□□浓,深林黝黑无光,她陷在浓浓的黑暗里,困顿不堪。她不知会不会有人来寻她,但她已做好今夜路宿此处的准备。
前方密林幽黯,山峦起伏,在雨幕里勾勒出可怖的轮廓,如匍匐的猛兽,被烈雨压制动弹不得,它似潜伏隐忍,蓄势待发,仿佛下一瞬便要觉醒过来。
雨势越来越大,瓢泼倾倒,在面前形成无可透风的网,滴滴答答的雨声敲打枝叶,声响越大,傅娆越安宁,这片雨幕已成为她最好的保护伞。
待雨退下,她便寻一树杈休息,亦可保证自己安虞。
这种经历于她而言,不在少数。
须臾,雨幕深处仿佛渗出零星的光点,光点越来越大,似是被牛毡遮掩的火把,再然后,那片光晕里现出一些模糊影子。
傅娆将玻璃瓶紧抱在怀里,睁大眼睛去瞧,渐渐的,些许人影从树林里窜了出来,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嗓音在唤她,
“娆娆,傅娆?”
是陛下!
傅娆惊得心差点从嗓口抖落。
他怎么会来?
他怎么亲自来了?
她也猜到他闻她不见,定会派人来寻她,可她没料到,他堂堂天子,一个心思深沉稳重自持的帝王,会不顾危险,来深山寻一个女人。
傅娆腾腾的心跳声仿佛要挣破胸膛,白皙的手指深深嵌入肉里,眼眶不知不觉渗出泪意,酸胀的鼻头堵得如岩石般,她险些呼吸不过来。
嗓子更如同黏住似的,她想唤他,却如何都吐不出声响来。
只见那道身影一马当先朝她的方向驶来,火把及近,照出她一团黑漆漆的影子。
皇帝从侍卫手里接过火把,翻身下马,他身上带着斗笠,缓缓靠近,只见一小小的岩洞里,塞着一个人,那小人儿全身缩在一处,唯有一张煞白的小脸,陷在一团沾满泥污的绒毛里,她眼底的泪珠乌溜溜打转,他甚至在那晶莹的泪珠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悬了一夜的心,缓缓放下,他重重呼出一口气,将火把递给侍卫,上前,轻轻将她抱起,压在砰砰乱跳的胸膛,于她耳边,嗓音克制着颤抖,“朕来晚了,吓坏了吧?”
傅娆全身僵硬,动弹不得,脑子也木了似的,只静静靠在他胸膛,吸取他胸膛的温暖,她生怕自己看错,以至不敢眨眼,直到此刻,切实感受到他怀里的温度,才恍觉,他是真的来寻她了。
眼睫一眨,一行热泪滚落,她吸了吸鼻子,想告诉他,她不怕,她其实不怕的,比这更危险的境遇她都经历过,她打小是爬摸打滚长大的,她之所以落泪,是震惊他的出现,他怎么会来,又为什么要来呢,这样的爱,她承受不了,可她什么都没说,也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皇帝只当她吓坏,紧紧将她兜在怀里,侍卫递来一块能遮雨的风衣,他将傅娆裹住,抱上了马。
片刻前,为了寻找傅娆,他将侍卫分成三路,刘桐,黑龙卫副指挥使各领一队人马,寻到傅娆踪迹后,他又将人员分散,眼下他身边只有三人。
雨太大了,地面泥泞不堪,走不了。
侍卫寻到一处能避雨的岩洞,举起火把钻入深处,才发现这岩洞极大,里头十分干爽,瞧着像是有猎人常来此处,西边墙下甚至还堆了一泥床,侍卫将一干净的风衣铺下,另外一人在洞里捡了些木枝,生起了火堆。
还有一人送来干粮水囊,三人将一切安置妥当后,悉数退去。
皇帝一直将傅娆紧紧搂在怀里,不曾放松片刻,待人离去,方才小心翼翼将人放下,傅娆的身子早已湿透,不便见人,她双腿冻得发僵,一触地,险些跌倒,皇帝一只胳膊将她稳稳托住。
傅娆慢慢适应脚步用力,红着脸不敢瞧他,挪着身,小心翼翼将玻璃瓶放在角落里,皇帝这才发现她怀里那株藤花,花朵儿不大,却是十分奇异,五颜六色,开得极好,绿叶也极为新色,绿油油的,能被傅娆护得这般仔细,怕是十分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