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剑雄一滞,腆着脸道,“晏海侯在,老奴怎么敢来,上回秦沈的事,差点没把老奴直接打杀了。”
穆遥皱眉,“秦沈还没消息吗?”
“没有。”胡剑雄摇头,“搜查的人刚刚跟过青门关便不见踪影,丘林氏手伸不到关内,应当性命无忧。”
“你盯着飞羽卫找,务必找到秦沈。”穆遥道,“把人请来,叫齐聿好生给人家认个错,再赔个罪。”
胡剑雄面皮一紧。
“怎么了?”
“不……”胡剑雄清一清嗓子,“就是……想不出晏海侯也会与人认错?”
“齐聿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他如今生病,难免别扭,以后你就知道了。”
胡剑雄懒得同自家美色迷心的上官说话,正色道,“韩廷近日得了晏海侯嘱咐,给侯府选人,真能会干事,尽可着明州城咱们藏着的羽卫后备挑,把老奴老底都掏空抹净了。”
穆遥家底丰厚,从来财大气粗,漫不经心道,“让他挑便是,羽卫一二年不换人,也不能就歇业了。”
胡剑雄难免气不顺,“韩廷那厮去了晏海侯府,对晏海侯百依百顺的,他可着咱们家底往外掏也罢了,什么消息也不肯送,真真的吃里扒外。”
“韩廷是齐聿的人,他不听齐聿的,难道听你的?”穆遥哼一声,“你家祖上当年不是废后家奴么?怎么,若废后族人今日回来,你要同他们通通我这的消息?”
胡剑雄老脸一白,扑地跪倒,“老奴万万不敢。”
“明州羽卫后备知道的人没几个,韩廷寻他们入府,旁人挑不出错来。你要谨言慎行,若叫我听到一丝晏海侯府侍人与羽卫关系之风声,我拿你是问。”
胡剑雄不敢嬉笑,肃然道,“是。”
穆遥坐下,倒一盏茶,“你今日来寻我,除了说齐聿的坏话,还有别的事吗?”
“老奴哪有说什么坏话……”胡剑雄竟无语凝噎,“老奴一片忠心——”
“好了,说你的。”
胡剑雄低头组织一下,“昨日登闻鼓响,惊动陛下,已经责令御史台严办了。”
“朱青庐今日还上朝吗?”
“没有。”胡剑雄道,“朱相今日称病在家,相府大门紧闭,一不让进,二不让出。”
穆遥目光投向窗外,凝望满院积雪,“今儿初几了?”
“腊月初八。”
“初八……”穆遥笑一声,“这是拿定了主意,不肯叫老朱过这个年呀——”
“穆王?”
“我已经知道了。你细细说一遍你知道的。”
“是。”胡剑雄垂手道,“朱相族人在乡里占人田土,早不是新文。事发是因为一丈宅基地同邻居起了争执,两边械斗时打死了邻居主家,一个近七十的老头,这事早五年就告过御状,中书台硬给拦下了。如今老头的儿子已经死了,现时这个苦主是老头的孙子,昨日敲登闻鼓又告了御状,惊动陛下,中书台也拦不住。”
穆遥饶有兴致问,“怎么惊动陛下的?”
“天下事就是这么巧——”胡剑雄道,“昨日陛下一时兴起,微服出宫,往晏海侯府探病——刚出宫门登闻鼓响,叫陛下撞个正着。陛下听完苦主的申诉,才知道临山一个县都快成了朱相家私产。这下把陛下气的,侯府也不去了,转身回去急召御史台——李中丞正在外头吃酒,那一路急赶,衣裳赶不及回去拿,是家奴送到宫门来,到了宫门口一边往里跑一边换衣裳——”
穆遥扑哧一笑,“万幸昨日没去成,齐聿在我这,去了扑个空,两边没脸。”
“穆王说这话那是叫老奴没脸。”胡剑雄道,“宫里咱们有人盯着,陛下一动身消息就到咱们府上了,昨日不是没去成吗?要真去了,哪能叫晏海侯不在家呢?”
“是呀……谁家不盯着宫里呢?”穆遥笑一声,“怎么叫陛下这么刚好就撞上登闻鼓呢?”
胡剑雄一个字不敢多说,接着说完,“苦主一家其实也是富庶人家,家底丰厚,不然不肯连一丈地的气都不肯受。当年告御状不成,老头的儿子生生气死,孙子带着一大家子偃旗息鼓,择乡另住,就是不知道怎么这么刚好,现时又入京告御状。”
“那必是有人同他说,现时一告一个准呀。”穆遥轻轻笑一声,“旨意有没有说谁来主审?”
“还没有。”胡剑雄道,“既是发往御史台,难道是李中丞?”
“李秋山来审……朱青庐说不定就有惊无险了。操办这个事的人,应当不大乐意吧?”
胡剑雄忍不住道,“穆王说的人……是谁?”
穆遥一掌击在他脑门上,哈哈大笑道,“蠢材,齐聿教你的话,记不住吗——手伸得太长,人活不长。”站起来,“我去寻田世铭,今日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