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奴——马马达
时间:2022-02-11 08:52:02

  “能断吗?”

  “能。”余效文点头,看一眼昏睡中的男人,“但现时万万不能,隔二三日用上一丸,配着我的药压着不发作。如此养上一二年,根基强健再来设法。而且——”

  “而且什么?”穆遥不高兴道,“跟谁学吞吞吐吐的?”

  “是。”余效文硬着头皮道,“若高澄所言为真,服药少说也有一二年之期。尚需一二年将养。如此便是三四年,即便断了……不敢猜测将来神志如何,说不定——”

  “什么?”

  “……终身有损。”

  穆遥沉默,“命人去配。”

  “郡主已有决断?”

  “你都说了现时万万不能断,问我决断?”穆遥骂一句,“少与胡剑雄学,有他一个不够烦的,还要添了你?”

  余效文摸一摸头,“难得遇到如此棘手的——丘林清这也太毒了。”

  穆遥冷笑,“丘林王一屋子老婆,子女无数,如今膝下除了一个瘸了两条腿的儿子,只有丘林清一个得用的。丘林清不毒?她不毒天底下哪里来这么巧的事?”

  门帘一掀,穆秋芳捧着粥进来,“玉哥醒了?”

  两个人齐齐回头,才见男人伏在枕上,大睁着眼,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们,不知道醒了多久了。余效文紧张地说一句“我去看药”跑得无影无踪。

  穆遥走到榻边,俯身摸一摸男人微凉的鬓发,“醒了?醒了正好,起来吃饭。”

  男人不吭声,也不动。

  自从那日针锋相对,男人便不肯同穆遥说话。穆遥见怪不怪,不等他答应,拉着起来推在大迎枕上,被子一直扯到下巴底下。

  穆秋芳捧着粥碗弯腰伺候,穆遥舀一匙,递到男人口边,男人张口含住,也不咀嚼,直接咽了。好在粥炖得极烂,穆遥也不管他。喂过半碗,穆秋芳另外捧一只瓷盏,扑鼻浓郁的烈酒香气。

  男人终于抬头看一眼,眉间掠过一点厌恶,仍旧闭上。酒盏递到口边纹丝不动。

  穆遥命令,“喝了它。”

  男人偏转脸躲开。

  穆遥接过酒盏,回头命穆秋芳,“嬷嬷先出去。”一直等她走了才道,“齐聿,喝了它。”

  男人一声不吭。

  “齐聿,你再不喝,是等着要把刚吃下去那点饭原样吐出来吗?”

  男人回转头,“你怎么知道?”

  那日从汤池回来,男人足足昏睡二日夜,神志不清,其间变着法子哭闹。余效文唯恐病人有失,怂恿着穆遥把高澄提出来又审了两回。高澄挨过一回烙刑,看见穆遥好似老鼠见了活猫,有问必答,不问都往外说——

  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穆遥不好说的太透,只催促,“快着些。”

  男人一动不动。

  穆遥懒怠同他多说,二指提起酒盏,一仰头倒入口中,一掌扣住男人后脑,一手捏住下颔,强渡过去。男人在她掌间奋力挣扎,犹如蚍蜉撼树,纹丝不动。

  穆遥索性一直压住他舌根,直等到酒液尽数落入腹中才松开,退后一步。

  酒是极烈的,男人冷不防被激得双目通红,嘴唇也是极其艳丽的红色。烈酒入腹,烧灼之意弥漫,迅速压下无所不在的恶心反胃。男人重重喘一口气,死死盯住穆遥,厉声道,“穆遥,你一个女儿家,如此成何体统?”

  穆遥正抬袖擦拭嘴唇,闻言愣住。就在这一个瞬间,她终于在眼前人身上看到那个少年的一点残影——

  少年闯进芦雪阁,把她从觥筹交错的酒桌子上生拖出来,厉声喝斥,“与我回去!”

  小郡主扑哧一笑,“你这是在命令我吗?”

  “是又怎样?”少年握住她手臂,气得满面通红,“你看看什么时辰了,还在外间鬼混!”

  “与你什么相干?”小郡主一抬手推开他,手掌一撑跳着坐在栏杆边上。赤着的一双足空空悬着,趾甲上涂着朱红的胭脂,衬着白生生的一双足堆玉积雪。

  少年勃然大怒,一双眼如同着了火,“穆遥,你一个女儿家,如此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

  ……

  穆遥一时恍神,眼中是眼前人,是他,又不全是他。然而只需透过他,便能一眼看遍逝去的七年时光。

  男人一句话说完,见穆遥一言不发的望着自己,无法扼制地生出泼天的悔意,无可挽回的绝望叫他迷惘,又被无边的自厌吞没。男人无所适从,无言以对,低下头一声不吭便去撕咬自己手腕。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