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而她浑然不觉,天地万物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等她誊写完之后,清煊看了几眼,满意地点了点头。她转动了几下手腕,问道:“国师大人,这需要什么时候誊写完?”
“不着急,你有空来就行。”清煊说着,往不远处的八宝阁而去,从上面拿下来一方砚台,重新回到文榕榕的面前。
他将砚台递给了她,说道:“这东西摆在我这里纯属浪费,送给你用更合适。”
“送给我的?”她接过那方精致的砚台,捧在手中看了一眼,惊叹道:“这是能存墨过三天的贺兰砚?”
“正是,不过这方砚台还有特殊之处。”清煊看着她,看到她的双眸瞬间落满了星光。
她问道:“是何特殊之处呢?”
他却卖起了关子,摇头不语,颠了下衣袖道:“你用过,便会知道了。”
“也好,自己用过发现的惊喜,才更令人愉快。”文榕榕笑了下,将砚台抱在怀中,然后朝他微微福身:“多谢国师大人,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清煊笑了一下,伸出的手愣顿在半空,然后化解尴尬般地往后一甩,转为负手而立。
——这是夏侯雪下意识的动作,想伸手去摸下她的脑袋,真的……大意了……
“怎么了?”文榕榕看了他一眼,手上正在捣鼓如何把砚台塞进衣袖,动作略显笨拙可爱。
……这傻姑娘这得怎么把砚台给收进衣袖?清煊偏了下头,唤来一名道童,令他将以砚台包装好,方便文榕榕提在手里。
她将砚台提在手中,晃了晃,再次笑道:“多谢国师大人。”
正是她这样纯真的笑容,才能感染他吧,他一天都不知道笑了多少次了。自从他遇见了她,可能是把他上半辈子的笑都补偿了。
之后,她被清煊送下紫薇阁后就自行离去了,不劳烦国师大人相送。而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真像一只活蹦乱跳的小白兔。
离开紫薇宫后,她重新回了娘亲的院落,将身上的衣裳脱了下来,藏在衣柜里面,然后换上自己的衣服,换回“文榕榕”的脸。
她再次回到这里,关于娘亲的疑团又袭上她的心头。若是影阁不愿意接这一单生意,她该如何查出当年的秘密,有谁能够帮助她呢?
长叹一口气,她推门离开院落,手中提着砚台,心里揣着疑惑,回了逍遥王府。
*
紫薇阁,清煊已将斗笠摘下,他站在文榕榕誊写经书的桌前,低头看着她写的字。不一会,一道人影出现,是宿鹿。
“如何?”他没有抬头,依旧低头观赏字帖。
宿鹿回答说:“主子,有大发现!那个陌上玉,他回了燕京城南城的一处院落,巧了,那院落啊,我还真知道。”
“哦?”清煊挑眉。
“主子,你之前不是让我调查那个文府五姑娘吗?哦,也就是主子你的夫人……陌上玉去的就是文府五姑娘以前住的地方!”宿鹿神神秘秘地说着,殊不知对于主子来说,这根本不是天大的秘密。
宿鹿眨着圆溜溜的双眸,摸着下巴思索:“你说,王妃不会是和这个陌上玉有一腿吧?”
清煊:“……”也是,他这个脑子……带不动啊……
“地址写给我,你就下去吧。”
清煊拿着写了那处地址的纸条上了顶楼,远远看向逍遥王府,是夏侯雪该回府的时候了。
第34章 骗他签字
回到逍遥王府之时,日落西山,橘红的天色更浓暗了一些,正是用膳的时辰,文榕榕踏着欢快的步子直接朝膳厅而去。还没等她吩咐下去,孙管事已备好晚膳,膳厅的灯也亮了起来。
等她踏进膳厅的时候,有些意外地看见了多日不见的夏侯雪,她突然有一种感觉,仿佛眼前这只狐狸知道她将要回来,一早就命人准备了膳食。
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对上她狐疑的目光,夏侯雪托腮问道:“小脑袋瓜又在算计些什么呢?”
“算计来算计去,哪里敌得过五爷您呢?”她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小碎步飞快地踏起来,几步就坐到他的身旁。
听出她话里的另一番意思,夏侯雪不怒反笑道:“饿了?今天有你最爱吃的鸡腿。”他执起木箸,往她的碗中夹了一只鸡大腿。
“谢过五爷。”她那目光中的瞬间落尽的欣喜掩饰不住,微微偏头朝他轻轻一点,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砚台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然后,她立刻夹起鸡大腿啃起来,听五爷问道:“那是什么?”他朝包裹好的砚台快速地扫了一眼,又看着向她。
她正啃鸡腿的动作顿了一顿,含糊道:“友人送的礼物。”
“什么人送的?什么礼物?”夏侯雪撑着半边脸,侧头看着她。她也侧头看过去,盯着他好奇的脸庞,笑着说:“一个大人物送的很名贵的砚台。”
“什么样的大人物,能有本王大吗?”他哼了哼,语气中似乎带了淡淡的不爽。
文榕榕笑了笑道:“那自然是没有王爷厉害。”这话简单利索,语气却十分敷衍,夏侯雪听出了反讽的意味,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该吃自己的醋……
反正他现在是任意妄为的傻王,那就……他一哼,双手叉腰,故意瞪着双眸道:“你竟背着本王随意和别人私会?”
“五爷,”文榕榕慢慢放下了木箸,然后盯着他看了起来,忍不住说道:“你连生气的模样,也这么好看的嘛?”
“你你……你别转移话题!”夏侯雪原本叉腰的双手忽地抱住了胸膛。
她看着他那一副“被欺负了的小媳妇”的模样,心里畅快了许多,温柔地拍了下他的肩膀:“放心啦,我不会欺负你的。”
“瞎说,你敢欺负本王嘛?”他抖了下肩膀,抖开了她的手,歪过头去,一副“我很生气,不要和我说话”的模样。
文榕榕笑了笑,摸了摸早已饿扁了的肚子,开始用餐。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认真啃着鸡腿的时候,身旁的人慢慢偏头看向她,那双眼眸落满了笑意。
他想着,若是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知道了他就是国师大人,会是什么反应呢?她,会开心还是生气?
……
“五爷,你不吃吗?你在看什么?”看到她突然侧脸看了过来,夏侯雪一愣,对上她明亮的双眸,说道:“看你吃得挺开心的呢。”
“你又想到了什么?”文榕榕警惕地瞪着他,见他忽地笑了一下,轻声说道:“只是见你吃得很开心,本王胃口也好啦。”
“只是这样?”她努了努嘴,不太相信他的话,总觉得他要捉弄自己了。
“就是这样。”夏侯雪点了点头,拿起木箸夹了一只大鸡腿。
此时,盘中还剩最后一只大鸡腿,两人快速地对视了一眼,就这最后一只鸡腿开始了一番“木箸之战”,最后胜者自然是文榕榕。
两人的碗中各有一只大鸡腿,十分愉快地啃着鸡腿,虽然文榕榕已经有些饱腹之感,可她依旧吃得很开心。
晚膳结束之后,两人离开膳厅前往正殿。一路上,文榕榕一会拎着砚台,雀跃般往前走,一会又将砚台捧在怀中,感慨地慢步。
“这是什么宝贝砚台,让你这么喜欢啊?”夏侯雪忍不住问道。
“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文榕榕嘿嘿一笑,加快步伐来到自己的寝室,连忙跑到书桌前,迫不及待就要拆开这份礼物。
她手中一边忙活着,一边看向跟随其后、大方落座的夏侯雪:“五爷,你跟来我这里做什么?”
“什么你这里?你可搞清楚了,这整个王府都是本王的。”夏侯雪睨了她一眼,双手撑在罗汉榻上,自顾自地哼着曲儿来。
行吧,她看了他一下,眼下没心情和他生气斗嘴。此时,她已将砚台摆放在书桌上,将备好的清水倒了一点进去,拿起墨条垂直按压下,然后轻轻地打起圈儿。
所谓好墨,墨时润物细无声。整个屋子,很安静,而五爷也停了哼曲声,像是刻意让她感受研磨时的乐趣。
少许安静过后,他伸了个懒腰,问道:“本王发现圣上赐的黄金骤然少了好些,你有没有乱买东西?你这个砚台是不是别人送的?还是你挥霍了黄金买来的?”
墨已研好,文榕榕将墨条放在一旁,轻轻提起狼毫却又放了下去,因她还未想好该写些什么。况且有五爷在她耳边吵来吵去,她的心不安定,便无法认真地写。
“我哪敢欺瞒五爷呢?五爷难道忘记了吗,我前不久给五爷带了好些民间的小吃,还有好玩的。”她露出十分委屈的表情,继续说:“那些难道都不用花钱吗?还有,我经常跑到南郊萝河山庄买回来的八宝鸭,那城西铺子的糖水,城东闻名的桂花糕……五爷,你好是没良心。”
只见她双手环胸,佯装生气地哼着,夏侯雪不知为何觉得这场景有些眼熟,这可不是他故意生气时候的动作吗?……好媳妇,好的不学坏的全学去了。
“这些东西,能值几个银两?恐怕一锭黄金都绰绰有余。”夏侯雪满脸无情地说着。
环胸的手臂用力地颠了几下,文榕榕开始洒泪控诉:“五爷,你讲点良心好不好?我从东边跑到西边,又从西边跑到南边,就为了给五爷买好吃的,五爷你吃地多开心怎么不提呢?一锭黄金又如何用,能用多久?我生得这般丑陋,嫁给五爷,可你瞧着我两位姐姐,一位是太子妃,一位是将军夫人,都比我厉害去了,我这长相配五爷真是懒□□配天仙啊。我容易嘛我,我难道不用花钱打点打点吗?我穿戴不也得打点一下,才能配得上逍遥王妃的头衔吗?”
那人还装腔作势在抹眼泪,夏侯雪见她编了这么多话也挺不容易的,就不拆穿她了。那城东城西城南跑得怪开心的人难道不是她自己吗?想吃的难道不是她自己吗?也罢……谁叫这贪嘴爱财的人是他夫人呢。
“那本王,以后好好待你就是了。”夏侯雪看着她,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那日在紫薇阁,她红透了的脸颊,像极了滴过水的樱桃,饱满红艳。
此话,听者无心,说者却是有意。
“那么,五爷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呢?”文榕榕抬眸,忽地提起狼毫开始在纸上写字。他好奇地跑了过来,撑在书桌上看她写了什么,问道:“答应你什么事情?”
“稍等。”她正写着什么,而他就半撑着身体看她。他不知道她到底在写什么,而她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
很快,她写好了,然后吹干纸张上的墨汁,递给了五爷,说道:“五爷,你能看懂这是什么吗?”
他接过后只是看了一眼,眸光微微一闪,然后装作懵懂地问道:“看不懂啊?字呢,本王都是认识的,可这和、离、书这三个大字是什么意思?”
不懂就好了。文榕榕想着要尽快哄骗他在和离书上签字,就刚才这黄金的争吵日后会经常发生,若是哪天令她心气不顺了,她就把随身携带的和离书掏出来,大声地告诉他,老娘不干了!不过,都得等她攒够钱。
于是,她将纸张从他的手中抽了回来,然后瞎扯道:“就是说,以后若是我惹你不开心了,你就用这个惩罚我,我以后就不敢啦。”
“真的吗?”夏侯雪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心里嘀咕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媳妇儿啊……胆子还挺大,还敢骗五爷。
“当然是真的啦。”她将他拉到书桌前,然后将狼毫放到他的手里,就要按着他签下名字,可夏侯雪一把将狼毫给甩开,不开心地哼道:“你你,你弄痛本王的手了。”
“哎哟,我来呼呼。”为了哄骗他签字,她不得不狗腿一下,握着他的手吹了两下。如同羽毛般的风,呼呼地吹过他的手背,好像吹入了他的心中,梦也飞出了窗外。
“五爷,我们都在上面签字,这样就能保证我听话,保证不惹五爷生气了。”那可是她绞尽脑汁想出的一封十分婉转的和离书,一定要让他签字。
这番说话,夏侯雪虽然还是迟疑了一下,提着狼毫的手慢慢吞吞地举着,又看了她一眼,见她很坚定地点了点头,这才把狼毫放下,准备落笔。
文榕榕:快啊快啊快签字,自由啊……在向我招手了。
“你没有骗本王?”夏侯雪突然又停顿了一下,猛地看向她,她一怔,笑嘻嘻道:“绝对没有,绝对没有欺骗五爷。”
“若是骗了呢?”
“那我就天打五……”
“不用发毒誓。若是你骗了本王,你就一辈子都做本王的人吧。”
“成交。”
夏侯雪提笔,在空白处签下自己的名字,他慢慢勾起唇角,又是一股妥妥的算计意味。他看着她又连忙签下自己的名字,迫不及待夹到了自己的书里。
殊不知,小白兔怎么斗得过成精的狐狸呢?
第35章 大哥闭嘴
自从文榕榕哄骗夏侯雪签下那份“和离书”之后,她的心情尤为好,而这几日夏侯雪又一直待在府中,两人成天吃吃喝喝再吵吵嘴,日子过得很舒适。看得出她心情很好,脾气也变好了,他肆无忌惮地捉弄她,她竟只是一笑而过。
如今已是一月,两人用过午膳后,正窝在香炉暖屋中休憩。
休憩了片刻之后,文榕榕从榻上起身,来到书桌前,研磨执笔开始誊写经书的内容。一旁的夏侯雪斜坐在罗汉榻上,修长的手指摆弄着桌面上的棋盘,看了她一眼:“你成天写那些,是为什么?”
“陶冶情操。”她目光始终没离开宣纸上的字,当然她不可能说实话,说这是给国师大人誊写的。
夏侯雪微微眯眼,没有多问,而是看向棋局,准备了结这一盘独自对弈的棋局。认真起来的样子,没有人能将傻子这两个字与他关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