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情形,你细细说来。”
安蓝将看到的一切说给文霜霜听,又补充道:“后来属下没有继续跟下去,太子是谨慎之人,属下怕被太子殿下发现。”
“很好,你做得很好。”她说着,按了按还在抽痛的太阳穴,继续道,“你先下去,免得被人发觉。”安蓝应了一声便退下当值。
夜很静还很长,漫天的雪落下,越下越大,越来越肆意,像是要将人间覆灭一般。
第41章 喜欢雪吗
一个下午的时间,屋外的雪慢慢积成薄薄的一层,雪未见停止的征兆。
屋内,文榕榕拖着受伤的肩膀,艰难地将脸洗净并且妆扮成驼色脸蛋,这一顿操作下来,额间冒出细小的汗珠。她坐定休息了片刻,拿出锦帕擦了擦额头。
肩膀上的伤该怎么办?还要喊人来换药……算了,自己试试看吧。没有文汐在身边,她实在不习惯旁人伺候自己。她这么想着,着实嫌麻烦,准备自己动手,反正已经惹了一身的汗。等上完药,再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即可。
伤在左肩膀,她先褪下外衣,然后小心翼翼地拉开里衣,将左肩膀侧的衣服搁在腋下,露出左边肩膀。她向左偏过头,向后转朝铜镜看去,只见被包扎的纱布上隐隐泛出了一丝丝血迹。
内伤是好了,可这破了个口子的外伤,却是着实要修养好一阵子。
她定了定神,将打了结的纱布松开后缠下,放到一旁,又转头朝铜镜看了一眼。伤口处已经开始结疤,只是冒出了一点点血,应该是刚才活蹦乱跳给造作出来的。
接着,她右手拿起药瓶,费力绕到左侧,对着铜镜里伤口的位置,轻轻撒了撒,但由于动作过于温柔和谨慎,没有撒出要药来。她再往前伸了伸手臂,加了一点力道,可药全数撒落下去了,压根没碰上伤口。
想是挺简单的,可做起来却不容易。
她有些烦扰,很想现在立刻就回王府找文汐,睡在自己那又大又软的床上,想来想去……还是家里最舒适。不知不觉,她已经将王府当作家了……
再试一次,还是不行就喊人来弄。她再次拿起药瓶,刚准备抖几下的时候,门外响起夏侯雪的声音,是他回来了。
“媳妇儿,我进来啦。”
“你站住!”文榕榕吓得赶紧丢掉药瓶,慌忙将衣服往上拽,可她拽错了外衣,伤口被里衣狠狠地擦了一下,疼得她龇牙咧嘴地嗷嗷叫。
“……”好好的伤口又被折腾了一番。
推门的夏侯雪顿了顿,在听见门内人嗷嗷嗷的叫声之后,心下生疑,立刻推门进去,一看到门内的光景,连忙反手关门。
心内又是一阵感慨:这个笨蛋媳妇儿啊……
“怎么不喊人来弄?”夏侯雪走到她面前,看着她那疼得五官皱到一起的脸,心里生出心疼。她刚想起身,就被他按着坐了下来。
“你这伤口迟早被你造作坏。”耳边是他责怪却温柔的话,她感觉他的手轻轻撩开外衣,连忙拽住领口,颇警戒道:“你要做什么?”
“本王亲自替你上药,你就别叽叽歪歪婆婆妈妈的,谁能有这样的待遇呢。”他的口气虽不太好,话却是暖的。
既然五爷大大方方,她又何必扭捏呢?想得透彻,行得磊落大方即可。这般想着,她坐正,放下了手,任由他将外衣和里衣放下,露出受伤的左肩膀。
窗外,雪下得越来越大,堆积在树梢上,偶有雀儿飞过,在雪中留下几不可见的印记,想必过了今夜,会落下厚厚的一层积雪。
一双大手覆上她的肩膀,许是刚从外边回来,手指尖带着微微凉意,像是察觉了一般,他去熏炉边烘了烘手,再回来继续。指腹是温热的,动作是轻柔的。他这般替她上药,温柔而寡言,小心而谨慎,生怕会弄疼了她。
五爷,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转头,看向铜镜中的两人,一个是带着莫名情绪的自己,一个是正在认真上药的五爷。
接着,他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说:“好了。”
嗓音低沉,带着出奇的美妙,那轻轻呼出的气息,吹至她的耳边。
耳根烧红了起来,那股烧热蔓延到脸颊一片红通通,继而灌入心间,砰砰砰……心,跳得飞快。
……这砰砰砰跳得飞快,该死啊,是心动吗?她,对五爷心动了吗?不!不应该……不应该……
她捂着心口连忙起身,低着头躲避,轻声道:“五爷,谢谢。”
“你是本王的媳妇,不必言谢。”他也起身,丝毫没眼色地看不出她在躲避,走到她的身侧。她站在窗户旁,见已是避无可避,连忙打开窗子透透气。
“五爷……”她看着窗外,轻声一唤。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双手背在身后,温柔地侧耳,俯身凑过去听她要讲些什么,而她下意识绞着手指,盯着窗外说:“五爷,我觉得你有时候很不一样。”
“是吗?”他勾唇一笑,刚想开口,又被她自顾自打断:“罢了,你身上到底是有很多秘密的,但秘密通常都是危险的,所以我并不想知道。五爷,也可不必多言。”
她在害怕什么?他看着她,那拘谨地锁在窗户旁的模样,到底是在害怕什么?于是,他慢慢往后退了几步。
“这清酒热了,刚刚好,过来喝一口暖暖身子。”他的话音刚落,她回头,见他已然坐到不远处的罗汉榻上,她嗯了一声,又站在窗口吹了一会的风,这才将窗户关上。
冷风夹着雪,终于将她乱跳的心,吹得安稳了。
她落座后,迫不及待想要喝几口来压压惊,伸手就要去拿起滚在热水中的酒瓶,却是被夏侯雪一呵,被他一把握住了手。
夏侯雪:“瓶身很烫,小心。”
“……”该死,刚刚才降温的心又开始狂跳了起来。
她一言不合又起身,来到窗户口吹了会风,这才又坐回去,看着他狐疑的眼神,解释道:“一种偏方,吹风有利于伤口尽早痊愈。”
夏侯雪:“……”是……吗?
两人斟酒一杯,浅尝一口。
“五爷,你不是去找太子下棋的吗?怎么一身的雪,没有人打伞吗?”文榕榕适才便疑惑了,见他进来的时候衣服和头发上都是雪。
“哦,本王喜欢淋雪,淋雪有益于身心健康……也是一种偏方。”他难道说,他根本没去找夏侯榆下棋,只是像个傻子一样在雪里走来走去,就为了等她掩盖好自己的秘密吗?
文榕榕:“……”是……吗?
两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一壶清酒已过半,身体也喝得暖烘烘的。文榕榕起身,将门打开,寒风灌入也不觉得冷。
“雪下得好大。”她站在门旁,感慨了一声。
“你喜欢雪吗?”他来到她身侧,朝她看了一眼。
她点了点头,也侧头看向他:“喜欢!”说完,她便继续看向屋外的雪景,只等雪再积得更多更厚一点,就好了。
一句,【你喜欢雪吗?】这下,从耳根红到脸颊的人换成了他。
喜欢雪……那么是哪个雪,可是夏侯雪的雪?
“怎么了?五爷,我们要不要出去玩玩?”文榕榕回头看他,笑得灿烂而明艳,在飘飘白雪下,她就是盛放的玫瑰。
他回神:“一会天黑了,本王去提一盏灯笼来。”顿了顿,他又回屋中拿上剩下的半瓶清酒,两人才出门。
傍晚过后,天色已暗,屋前灯笼亮起,将纷飞的白雪照成了明黄色。
文榕榕提着灯笼,而夏侯雪拿着清酒,两人俱是披着象牙色的外罩,头戴着兜帽,来到庭院中。他们将灯笼和清酒先放在亭子中,两人来到雪地。
半明半暗之间,她快速从草木上垒起一个小雪球,朝他丢过去。他一个闪身,却没有躲过去,被雪打到了手臂。
“好啊媳妇儿,你可别逃。”他抖了抖披风,立刻从地上团起一个更大的雪球,佯装要丢过去,举在空中左右来去,装腔作势。对面的文榕榕手里也拿着雪球,既要盯着他的攻势,又要找准时机攻击他。
看他丢出雪球的那一瞬间,她也连忙朝他丢过去,而她往旁边一跳就躲了过去,夏侯雪那雪球散落在她的脚边。
“哈哈哈,五爷……你怎么又中招了。”她开心地跳起来拍手,因为她的雪球又打中了他。
这两人玩了好一会的雪仗,几乎把庭院的雪都给打散了,这场雪仗以压倒性的文榕榕单方面胜利而结束。从头到晚,只他一人在可怜地挨雪球,而她最多是被砸到脚边,那都得怨她自己躲错方向了。
玩了一会雪仗,两人回到亭中,把剩下的半壶清酒给喝完,席间文榕榕说道:“多谢五爷刚才手下留情,五爷辛苦啦。”
“还算你懂知恩图报,有点良心。”夏侯雪刮了一下她的鼻梁。
两人喝完清酒之后,身子又恢复了暖意。本来还想再堆个雪人,可是积雪不够厚不够多,恐怕堆不起来。
夏侯雪:“有些冷了?我们回去吧,你身体刚恢复好,别冻出病来。”
“好。”文榕榕点头,跟在他身后往回走。
雪夜,灯笼的光照着前路,她看着眼前人高挑挺拔的身影,跟在他的身后,莫名觉得心安。
今夜,真是……美好得令人心脏狂跳啊。
翌日,文榕榕和夏侯雪去向圣上和皇后娘娘辞行,因为她受了伤,再加上雪一直未停,未免伤势加重,准备提前回去,圣上和皇后娘娘自然是应允了。
她抱着皇后娘娘哭哭戚戚,表达了万分的舍不得。一旁的夏侯雪看得心里直拍手,能将离别演得这般慷慨激昂,也就数她文榕榕了。
同行的还有太子和太子妃,因为太子妃落水发了热病,太子也决定先行回宫。他不动声色地说着,却在无人察觉的时候,用十分怪异的眼神看着文榕榕。
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突然有一种要大祸临头的感觉,连忙拽住夏侯雪的手臂,整个人都往他身后缩了缩。
幸好回去这一路,他们和太子、太子妃是分开坐的马车。到了燕京城,马车行至璇玑大道,他们就要分别了。她关心了一下三姐的病情,确认无碍之后,立刻躲上了马车,不知道夏侯雪在马车外和太子说了些话,许久才上马车。
“赶快回府。”她立刻吩咐车夫,一想到能回到王府温暖的大床,瞬间惬意了。
“你怎么了?模样如此奇怪。”夏侯雪看出她的不对劲,一会儿紧张兮兮,一会儿又惬意自在。
“我只是不想多和金丝笼里的人打交道,觉得他们很可怕。”她在马车内舒展手脚,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终于回到王府了。”
见她闭上眼睛休息,夏侯雪不再扰他,心里却觉得有一种“长别家中,终于归返”的心安。
作者有话要说:
卷一结束啦,卷二就是两人甜甜的恋爱和虐渣了~~希望大家喜欢~~感谢~~求个收藏呀~~~么么哒
第42章 送她玉佩
雪连绵下了两三日,终于停了,街头巷尾一片白茫茫。天光放晴,冲开雾蒙蒙的晨曦,阳光融着雪,寒意更逼人。雪后,大人们清扫积雪,小孩们玩着打雪仗和堆雪人,光景快活。
逍遥王府的花园内,堆了厚厚的积雪。夏侯雪和文榕榕为了堆雪人,等雪积了好几日,还下令期间不允许任何人踏足,就怕弄坏了他们的积雪。
两人踏在厚厚的积雪上,各自寻了一处地方,开始堆雪人,看最终谁堆的雪人好看,谁就是赢家。输的人要被赢的人打三下额头,这是赌约。
为了不被他打,文榕榕不甘示弱地堆起雪人,幸好以往给大哥打下手的时候,没少堆过雪人,很快就成了形。雪人的两坨身体已经摆好,就是下身略微胖了一点,肥美嘛,是一种美感。
只是,手有点冷。
她朝红透了的玉手哈了几口气,等寒意被驱散,温度上来了之后,继续开始堆雪人的五官和手臂。她朝夏侯雪望了一眼,见他和自己的进度差不多。
“不要偷看本王的哦。”他朝她喊了一声。
“谁要偷看你的呀,臭狐狸!”
最后,两人的雪人堆好了,眼睛鼻子都歪歪扭扭得,身体一个肥肿一个枯瘦,委实无法区分哪个更胜一筹。于是,两人为了“谁堆得更好看”,又进行了一场打雪仗,结果当然是夏侯雪完败。
“过来。”胜者得意地朝他勾了勾手指,笑嘻嘻道:“过来受本姑娘的三掌,愿赌服输哦,五爷。”
“好吧,本王是言而有信之人。”他拖着脚步来到她面前,蹲了下来,十分乖巧。
她狡黠地笑着,向后掰了掰自己的手掌,做好准备工作之后,又摸了一下他白净的额头,肌肤吹弹可破。
……她老早就想摸一把了。
可她刚摸完他的额头,他一个起身握住了她的双手,不由分说朝她冻红了的手呼热气。他一边皱眉说道:“手怎么这么冰?给你的手套没有戴嘛?”
“没有,戴着不方便堆雪人嘛……”
呼热气太慢了,他索性握着她的手搓了搓,再放到他的耳朵上,用自己的温热的手掌盖住她的小手。
他的神情再自然不过,可她却局促了起来,眼眸一深,流动着不自然的光泽……心又开始没命地跳动起来。
……她有一种心脏正在被虐待的错觉,反复阵亡。
“好了,已经捂热了。”她微微垂头,眼神向上瞟了一眼。语毕,夏侯雪立刻放开她的手。她连忙抽回,将手陇在袖子里,好一阵沉默。
“还打本王嘛?”夏侯雪站在她的背后问道。
“不打了。”她小声地回了一句,只待心脏恢复正常跳动,脸颊地烧热褪去,复又补充道,“算是五爷欠着我,下次再打。”
“本王的媳妇儿,打人还分时辰吗?”他轻声嗤笑,觉得自己问出这句话也甚为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