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榕榕立在原地,有些呆滞,她对于五爷的突然出现,着实惊讶,触不及防,还没想好如何应对,但转念一想,也算是解决了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这时,孟筠寒轻咳了几声,轻声说,“王妃,是我不太舒服,把王爷喊了过来,没有提前和你说,我感到很抱歉,令你担心了。”
“……”
她说完这番话,文榕榕立刻明白了,他们在演戏。
于是,她翻了一个大白眼,醋意十足的小娘子模样,哼哼道,“我道王爷是去哪里了呢,原来是被你喊走了。”
“筠寒,跟我回去吧,不要再打扰五爷和王妃了。”夏侯临也帮腔演戏。
“我……”孟筠寒越是往夏侯雪的怀中一倒,他一把搂着她,蹙眉说道,“你们太大声了,都吵到人家休息了。”
“我们进去休息。”夏侯雪霸道地搂着她就要房间里走,可孟筠寒拉了拉他的手臂,低声道,“圣上还在……”
夏侯雪看了过去,无辜地眨着双眸。
“孟姑娘身受重伤,无需多礼。”夏侯榆点头微笑。
眼看着夏侯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扶另一个女子进屋,举止亲密,态度暧昧,文榕榕作为王妃娘娘,怎么能容忍?她脸色瞬间变黑。
“夏侯雪!”文榕榕大喊,看着他的身影,独自站在一处,眸光和日色纠缠在一起,甚是可怜。
“别吵!”他头都没回,继续搂着孟筠寒进了屋。
文榕榕愣在原地,好不难受!
看得夏侯榆心里一疼。
“走!”文榕榕生气地转身,来到夏侯临的面前,面无表情道,“陪我去喝酒!”
夏侯临犹豫了一下,看了圣上一眼,轻声说,“等一会吧。”圣上还没走呢,总不能他们扔下圣上跑去喝酒了吧。
“就现在。”文榕榕才不管这些。
夏侯榆看了夏侯临一眼,点了点头,竟然跟着他们一起去喝酒了。
只是演戏而已,没想到演过了头。
看着一杯杯烈酒下肚的文榕榕,这一刻,夏侯榆是多么想陪在她的身边,然后告诉她:没事,你还有朕。只要你一句话,朕可以为了你,杀光了他们。
在很久以后,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为了尽快结束这顿酒宴,文榕榕硬是把自己灌醉了,昏倒在桌上。夏侯榆见此,在夏侯临略带诧异的眼光,将她抱了起来,带进屋中休息。在床边看了她几眼,才离开。
等文榕榕酒醒的时候,才知道原来那个人并不是五爷,而是易了容的焦溪。原来,是焦溪假扮的!不是真的五爷!
她既庆幸又忧虑,连忙问道,“五爷呢?他为什么没回来?”
“五爷还有点事情需要处置,但让我告诉王妃,他很快回来,让您等着他。”焦溪为了便宜行事,还是夏侯雪的模样。
看着他的容颜,文榕榕不禁眼眶红了红,很想……很想他。
另一边,陪着孟筠寒的夏侯临正在劝解她吃药,可她就是不肯吃,窝在被子里发呆。其实在五爷搂着她开始演戏的时候,她就知道了,知道他并不是真正的五爷。那只不过是一场戏,可她也觉得甘之如饴。
又……好失望。
有期待,才会失望吧?所以她应该不抱任何期待才对,可谁能告诉她,怎么样才能不抱任何期待呢?
孟筠寒就这样赖在王府不肯离去,而夏侯临也几乎天天跑来王府看她,实在是放心不下她。
这几天,关于逍遥王和孟筠寒的流言又漫天飞起,说什么他们藕断丝连,旧情复炽,爱得如火如荼,而文榕榕这个逍遥王妃的位置恐怕受到威胁了呢。
期间孟大学士来见过文榕榕,表示十分抱歉,但她丝毫不介意孟筠寒留在府上,反而需要她留在府上搅乱外面的流言,越乱越好。孟大学士再次表达歉意,她说了无数遍没关系,先让孟筠寒再府上养好伤才是。
最令文榕榕头大的人就是夏侯临了。
他这几天总是往王府跑,甚至有些流言传她和夏侯临搞在一起了,一个为了报复孟筠寒一个为了报复逍遥王……
这也太离谱了!
甚至,因为夏侯临总是往这里跑,文榕榕有些头疼,无意说了一句不走心的玩笑话,“你索性住下来?”
他说,“好啊。”
“……”她只是客气一声,没想到他风风火火就回去搬行李了。
也罢……
已至深秋的某个晚上,文榕榕正在灯下看书,突然一柄短箭飞入她的屋中。她拿出上面的字条打开看了一眼,双眸立刻迸发出惊喜。
她连忙起身,顾不得被踢翻在地的椅子,打开窗外往外看去,却没有看到思念中的那抹身影。
“五爷……”
她有些怅然,再度看了字条一眼,眼底的欣喜毫无保留地往外肆溢。
字条上写着,【卯时,南郊。】
是五爷的字!
第85章 五爷归来
燕京城外的南郊,以官道两侧的枫林著称,一到秋季,有不少官家少爷和小姐前来观赏,成为一处赏景之地,后来圣上命人在枫林两侧专门修了一条小道,供人赏景。
今日尚早,天光刚亮,晴空尚有一片白雾,阳光隐在云层之后,即将喷薄而出。
远远望去,有人策马在官道上飞驰,却丝毫不被眼前的风景吸引。那人策马驶离官道,进了右侧的小路,来到一片树林,“吁……”她勒马,翻身而下,然后牵着马走进树林。
身上的月白斗篷沾染了雾水,她轻轻抖了几下。
斗篷上绣着的海棠花仿佛也动了起来。
斗篷之下是一身丁香色的交领襦裙,上好的苏锦面料和织绣,两侧交领和腰间绣着深紫色繁杂的纹路,细腰用一根简单的丝绸腰带束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半扎在脑后,以同色系的发带束着,灵动又飒爽。
树林的入口处,似乎传来了马蹄声。
她猛地转头看去,明艳的容颜遮盖在斗篷帽之下。
声音更近了,她迫不及待地看去,果然看到了一身披着黑斗篷的男子,在他身后还跟着另一个人。
她慢慢将兜帽摘下,露出如冰玉肌,一双杏眼弯弯笑着,两颊笑涡霞光荡漾,仿佛一下子就与这秋季的晨光杂糅在一起,明艳无边。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男子也将斗篷兜帽摘下,露出完整的一张脸。
他牵着马走来,又将马匹交给了身后的男子,然后慢慢取下黑色斗篷往后一抛,一身白衣的他快步往文榕榕的方向而来。
瞬间,山雾全被驱赶,风也停了,树叶也停止了掉落。
他便是这么从山林白雾中朝她走来,簪星曳月。
一如她曾在沧月榭看到过的那抹身影,孤单地立在紫微宫之上,虚无缥缈,却与天边的星月一样,无比闪耀。
“五爷。”文榕榕笑着,笑容越来越艳丽,猛地朝夏侯雪跑去。
夏侯雪也慢慢露出久违的笑容,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加快步伐朝她而去。两人快靠近之时,她像是飞鸟一般猛地扑进他的怀中。
“榕榕。”一股力撞上他的胸口,他逆来顺受般将她抱在怀中,摸着她柔顺的长发,忍不住嗅了嗅鼻尖的清香,以解长期的相思之苦。
此刻天地间一切都如齑粉消散,无人可打扰他们。
两人仿若无人之境,贪恋相拥。
随后而来的宿鹿抱着五爷的斗篷,又是欣慰地看着他们恩恩爱爱,又是孤苦伶仃地别过了头。
瞬间,便是天长地久。
说的就是现在。
夏侯雪不舍地放开了她,只是一手还搂在她的腰间,一手捏了捏她的下巴,轻轻抬起她的头,目光在她的脸上打转,停留在了唇瓣。
“五爷……”文榕榕害羞地看了他一眼,被他的眼神盯得后背一热,拖着尾音喊了一声,又道,“有人看着呢。”
“看着又怎么了?”夏侯雪虽是这么说的,到底是放开了她,没有继续捉弄她,怕越是捉弄,反而惹得自己一身火。
也罢……既然已经回来了,也不急在一时。
“没个正经。”文榕榕瞪了他一眼,万般柔情来回辗转,娇羞憨嗔难掩少女之态,却是只在五爷面前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夫人,怕是对我有所误解。”夏侯雪看了她一眼,倒也没说破,心底想着:就这?回去再让你知道什么才叫没个正经。
两人言语调情,说完这才看向不远处的男子,她好奇地看了一眼,问道:“他是谁?”
“他就是本王最近迷上的名旦。”夏侯雪笑着看了她一眼,自然是知道她对外的传言,又道,“本王就是为了他,留恋篱园啊。”
“这长相,寒碜了一些。”文榕榕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在他耳边嘀咕。
夏侯雪但笑不语,看了宿鹿一眼,让他上前来。
宿鹿摸了摸后脑,来到两人的面前,先是看了五爷一眼,然后又看向文榕榕,露出了抱歉的神态,开口就是道歉,听得她云里雾里。
“王妃娘娘,抱歉我上次冲撞了你,可是我那时并不知道你的身份,真的不是故意的。”
文榕榕:“我认识你吗?”
“啊?”宿鹿错愕地看了五爷一眼,怎么五爷没和王妃说他的身份?只见五爷一脸坦然,淡声道,“自己闯的祸,自己处理。”
“哦。”宿鹿闷闷地低着头:之前还说好会帮他说话的,五爷分明就是见色轻下属了……
“王妃,我就是……宿鹿。”
因为是朝廷通缉犯,他只好易了容,如今变得相貌平平,还留着细碎的胡渣,任谁看都是无比平凡的一位男子。
……怎么可能是五爷迷上的名旦?
文榕榕:“……哦,原来是你。”
提起宿鹿,她就不得不想起“陌上玉”被他骗去脱光衣服要和一大帮子男人洗澡然后剃度的往事,虽然之前在牢狱匆匆见过一面,也是他告诉她五爷不会出事,但当时情况紧急,她压根没来得及去想这恩怨,也就一直没和他算账呢。
看着她忽然露出的笑容,宿鹿背脊一凉,突然想起她说过的,“我这个人很记仇的哦……”此类的话,谁胆敢调戏自己主子的夫人、王妃娘娘?完了,他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于是他连忙道歉,意图挽回一下,“王妃大人有大量,不知者不罪,应该不会太为难小的吧?小的自从知道是王妃娘娘,就开始日夜忏悔,日夜替王妃祷告,此心可鉴哪。”
“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文榕榕笑得隐晦,朝宿鹿投去一个不一般的眼神,没事,她有的是报仇的机会。
“好了,别吓唬他了。”夏侯雪握了握她的手,说,“回去吧。”
就在这时,树林外又传来了马蹄声。
三人疑惑且警惕地看去,夏侯雪立刻将文榕榕的兜帽戴上。这么早此处不应该有人会来,难道是他们的行踪暴露了?
定晴一看,终于看清了来人,宿鹿猛地一拍大腿,朝来人大喊一声,粗着嗓子道,“你这家伙,不是通知你别来的吗?”
说完,他又朝五爷看了一眼,转头低声说,“万一被人发现,可就麻烦了。”
来人一身黑色粗布衣,头戴着斗笠,看起来像极了打猎的农夫,他慢慢走近,压低声音道,“知道五爷回来,不能不来迎接啊。”
走到近处,那人慢慢抬起头,露出了他的相貌,然后作揖,微微颔首,“五爷,欢迎回归。”
与此同时,文榕榕震惊低呼,“贺大驸马?”
“正是在下。”贺棕看向文榕榕,笑着颔首,正式介绍自己,“属下贺棕,见过王妃娘娘。”
贺棕,大公主的驸马,生得一副好相貌,身板挺直,是个经世练武奇才,但家境贫寒,为人软弱无能,被大公主看上当上了大驸马,又凭着大驸马的身份,当上京畿龙武卫统领。
燕京城内世家公子却都看不起他,一个贫穷的武夫,甚至连自己的爹是谁都不知道,凭什么当上驸马,凭什么当上京畿龙武卫统领?可人家就是有着被大公主看上的魅力。
所以,燕京城内贺棕的名声并不好听:吃软饭的。
却没想到,他是五爷的人?
“榕榕,”夏侯雪看得出她很疑惑,于是给了她一些反应的时间,过了一会之后,又说,“再和你介绍一下,他就是影阁的老大。”
“……”文榕榕再次震惊:影阁的老大?!!
“属下不敢居功。”贺棕却是笑着摆了摆手。
贺棕是影阁的老大?而他又是五爷的属下,那岂不是就在说,五爷就是影阁的老大!??
“你你又骗我!”小媳妇一个生气,双手叉胸,生气地转过身。
夏侯雪连忙绕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就开始解释,另外两个人十分识趣知相地往旁边走了好远。
“你根本很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也知道我在查什么,可你却什么都不说!”文榕榕看着他,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
“本王是准备告诉你的,你还记得吗?有一次晚上,本王说过引荐一个人给你认识,就是他。”夏侯雪耐心解释着,“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才没有安排。”
“还在生气?”他也学着她的样子,在她的肩膀上戳了戳。
她拍开他的手,噘着嘴,“你若真的有心说的话,没有什么时机是不可说的,没有什么地方是不能说的,也没有非要引荐他了才能和我说。”
“由此可见,说与我听或不说,在你看来是无所谓的事情,哪怕你明知道我再托影阁查我娘亲的事情。”
“五爷,其实我都明白。”文榕榕拉起他的手,严肃道,“在你看来,影阁那边还没有查到任何线索,所以你不想告诉我,是觉得告诉了我也没任何意义,因为我要的是我娘亲的线索,所以你觉得找到了线索再和我说,是最好的时机,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