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伊莎贝拉任由麦考夫替她重新扣好外套的扣子,然后伸手捋直她的衣领,男人微凉的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耳后,激起一阵颤栗。
太近了!伊莎贝拉直直地撞进麦考夫灰蓝的眼眸,男人弯下腰,清淡的吐息和他身上好闻的香水味将她温柔包围,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麦考夫的手顿了顿,替她把粘在两颊的头发掖到耳后,低声笑了,他越凑越近,在对方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微张的唇瓣轻轻触碰了一下伊莎贝拉的唇。
伊莎贝拉本就抽疼的大脑嗡地一声炸开了烟花,麦考夫的吻非常绅士,只是短暂地贴了一下,不等她有什么反应,他迅速地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然后半是强迫地让她转过身去,带着她踏上剩下的阶梯,一只手替还处在大脑当机状态的公主殿下推开铁门,他的距离克制又合理,语气又恢复了以往的波澜不惊:“殿下,您该回白金汉宫了。”
像是在回应他说的话,门外被大英政府的各种官员以及急救人员、特工围了个水泄不通,伊莎贝拉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待在地铁隧道太久,突然亮起的日光让她的眼睛有些刺痛。
伊莎贝拉还沉浸在那个轻柔的吻中,她漂亮的眼睛里略带水泽,是被强光刺激产生的生理性泪水,有人先一步搀扶住自己,她看不清周围人的面容,身体的肌肉记忆让她在人前依旧保持着公主的礼仪。
“快!伊莎贝拉公主殿下出来了,救护车呢?我们需要救护车!”
“殿下!”
“殿下,您身体感觉怎么样?”
外面的雨愈下愈大,从一开始的不紧不慢的小雨滴逐步进化到密集有力的大雨珠,敲在伞面上乓乓作响。人群熙攘,在现场维持秩序的特工扯着嗓子严厉疾斥那些按着闪光灯快门的记者媒体。伊莎贝拉右手边的特工替她撑起伞,恍惚间,一件温暖的厚羊绒红色大衣把她裹了个严实,她抬起头,是她的哥哥——威廉王子殿下。
“好好休息,你做得很好。我们都为你骄傲。”王子殿下接过特工手里的雨伞,亲自送他最小的妹妹上了救护车。
伊莎贝拉就像个提线木偶,任由别人把她搀扶到车里,她感觉刚才在地铁站里发生的一切才像是一枚炸丨弹,精准地让她的理智丢盔卸甲。
车子发动了起来,她眨了眨晦涩的眼睛,偏头擦去车窗玻璃上氤氲的水汽,她看见人群最偏远的地方,黑色西装的高个子男人站得笔直,就在伊莎贝拉靠近窗户想要仔细去看他脸上的表情时,一滴雨珠从玻璃上划过,留下一圈水渍,恰好遮住男人的脸。他的神情模糊不清,散发出的淡漠气场把他和那些毛手毛脚的特工们清晰划分,仿佛周围的喧嚣与他无关。麦考夫自从把她从地铁站带了出来以后,就非常自觉地隐入人群,他平静地看着被簇拥着往前走的公主殿下,而他已经完成了自己应该做的。
一向低调的本次紧急救援行动的最高长官薄唇紧抿,他身边尽职尽责的女秘书安西娅则垂下头,替他撑着一把古典的黑伞。
……
麦考夫没有在现场多做停留,事实上后续的收尾工作从来都不需要他亲自过问,他宝贵的大脑空间不是用来处理这些无关痛痒的小问题的。他返回白厅的时候不算晚,暮色刚好笼上西边的天空,本来天气就因为下雨而阴沉沉的,这下天色更加昏暗。
他换了一身衣服,尽管麦考夫很喜欢黑色,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暂时让他对这个颜色产生了些微抵触心理。灰色的西装三件套让他看上去有了一些温度,麦考夫慢吞吞地打着领带。
门外的安西娅在自家BOSS换好衣服出门的第一时间为他递上文件,低声汇报道:“先生,奥斯顿冯希尔已经带到了。”
“嗯,”麦考夫脸色转阴,“五分钟后我亲自审问。”
另一边,原本在安诺拉酒吧里等待伊莎贝拉的奥斯顿简直莫名其妙,他当时正在吧台上喝酒,然后一群手持枪丨支和防爆盾牌的彪形大汉从天而降,为首的男人一把拧住他的胳膊,相当粗鲁地把他从椅子上拽下来。期间酒吧里的侍者、客人无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奥斯顿还以为他们是抢劫绑架的歹徒,他愤怒地大喊大叫,直到为首的男人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亮出自己的证件,告诉他老实些。
军丨情处……奥斯顿被蒙上黑色头罩,一路不知道自己被送到哪里,再次看到外界就是被固定在刑讯椅上,房间狭窄,除了一块看不清外面的单向玻璃和一张紧扣着他的双手的桌子以外,别无他物。
奥斯顿努力调动起他昏昏沉沉的大脑,回想自己是在做哪批生意的时候出现了岔子。
门被毫无预料地推开,门口站岗的特工先一步走了进来瞪了奥斯顿一眼,然后低下头双手背负作跨立,门外的男人不紧不慢地迈步走来,那人的走姿很随意,吩咐门口站岗的特工们的语气也很随意。
“都先出去吧,”男人偏头淡淡地说,目光移到奥斯顿身上,他挑挑眉,“让鄙人和希尔先生单独谈谈。”
奥斯顿自然是认识他,大英政府的福尔摩斯,从他少年时期第一次和他交锋,那深入骨髓刻进DNA的恐惧一直伴随着他,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也还是一样的害怕。
“你应该知道鄙人为什么要请你来这里吧?”麦考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奥斯顿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福尔摩斯先生,我是犯了什么错吗?”
麦考夫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份报道,扔给他。报纸不长,奥斯顿双手被固定在桌子上,他艰难地曲起手背去拿那份报纸,尖锐的手丨铐边硌得他手背通红。
“怎么会?!”奥斯顿目瞪口呆,回过神来,不顾眼前男人的可怕,他急切地问道,“地铁袭击案?伊莎贝拉也在那辆车上吗?!她现在怎么样?”
“到现在也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吗?希尔先生和殿下约定在安诺拉酒吧相见,公主殿下却迟迟未到,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麦考夫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追问,步步紧逼,不给他一丝思考的时间,“殿下本该驾驶的车辆突然轮胎被人扎进去了钉子,不得已乘坐的地铁前往你们约定好的地点,却偏偏就是那趟地铁出了事,这是巧合吗?”
奥斯顿冷汗直流,他几乎不敢直视麦考夫冰冷的眼睛,他辩解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清楚……我们虽然约定了在酒吧见面,可并没有说时间,我以为她是有急事,等事情忙完了再来,反正我今天一直有空。”
“希尔先生大概以为鄙人很好敷衍?”麦考夫面色阴冷,“也许鄙人该让你看看军丨情处的各种刑讯工具?”
奥斯顿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他一个劲地摇头,鬼知道向来将国家安全为己任的专门对付国外间丨谍的国家暴力机关有什么变态残酷的刑丨具!他瑟缩着说:“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让伊莎贝拉来安诺拉酒吧是因为我无意间得到了她之前说的戴安娜王妃的珍珠耳环……我想把它当做生日礼物送给她!我压根不知道地铁的事……”
“珍珠耳环?”麦考夫眯了眯眼睛,他想起来了,上次在慈善拍卖会,伊莎贝拉也是为了这个耳环才出现在会场,碰见了他和克莱尔格林。
“对,它现在还在酒吧,”奥斯顿疯狂点头,“您可以去看看。”
“你是怎么得到它的?”麦考夫继续问。
“是、是在一次聚会上,有个人卖给我的。”
“谁?”
奥斯顿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别人都叫他教授。”
“代号?”麦考夫把这个名字存进记忆宫殿,经过快速查找,他并没有在以往的罪犯名单里找到这个人的相关信息。
“他很神秘,”奥斯顿继续回忆道,“聚会上的其他人都对他很尊敬,对了,他还提过对玫瑰派对很感兴趣。”
突然,紧闭着的刑讯室的门被敲了三下,麦考夫侧头说:“请进。”
安西娅快步走了进来,把一份文件递给他,麦考夫快速扫了一眼内容,平静不带一点温度的眼神略过心惊胆战的奥斯顿,他淡淡地说:“好吧,希尔先生,感谢你的坦诚。一会儿会有人送你回去。”
不知道文件上写了什么,奥斯顿听到这句话松了口气,他是那么的由衷感谢这位突然出现的女“特工”,呃,看样子也许是福尔摩斯的秘书?
奥斯顿还没忘记伊莎贝拉,在麦考夫转身离开的后一秒,他急切地问:“所以,伊莎贝拉现在怎么样?!”
麦考夫没有回头,他冷冷地回道:“一切安好。”
走到门外,安西娅继续汇报:“先生,刚才行动小组发消息说,迈克尔本人自杀了。尸体运回MI6,经过法医勘验、对比DNA,证实确实是迈克尔霍普金斯。”
眼神瞬间转冷,像是结了冰碴,寒气逼人。麦考夫霍地转身,挑起一边眉毛,语义不明地说:“自杀?”
“有人想封他的口,一个粗鲁野蛮的传统海盗懂得什么地铁运营和设置炸丨弹,虽然这条线索断了,”麦考夫凝视着狭长的走廊,“不过,我们也并非没有收获……”
作者有话要说:
麦哥,进度太快了直接跳过有的没的。感谢在2021-05-14 00:29:10~2021-05-16 00:02: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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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采访
待清晨的低温让不紧不慢下了一夜的冷雨结成冰晶,待细碎的雪花轻飘飘地为松枝附上一层薄霜,待复古的壁炉里的木柴燃烧得正旺,五彩琉璃玻璃上的雾霜淌下数行清泪。
白金汉宫的早晨,从一杯暖洋洋的英式奶茶开始。金发的年轻女孩病恹恹地把一张精致的小脸埋在绛红色的毯子中,考虑到各路媒体在巴茨医院围追堵截,伊莎贝拉在医生的建议下,转入王宫进行后续的康复治疗。
而在公主殿下对面坐着的神态安详的银发老人,姿态雍容华贵、气质高贵典雅,正是大英帝国的女王陛下。
伊莎贝拉自从八岁以后就再也没有在自己祖母面前露出这样不贵族的状态,但是今天,她感觉到自己在情急下紧绷的肌肉一下子松弛了下来,开始了无法抵抗的酸痛和劳累。
对比,女王陛下也是能够接受的,她心疼地看着伊莎贝拉,在听到麦考夫汇报给她的几条最坏的可能性后,她是真的撑不住发闷的胸口,在她身边时刻待命的私人医生眼疾手快地替女王陛下戴好氧气罩。早一些的时候,她看完了大英政府传过来的地铁监控录像,伊莎贝拉的表现超出她的想象,那样的从容不迫、理智从容,在生死边缘将一整车的乘客都救了下来。
女王陛下曾经也为小公主那聪明绝伦的智商而欣喜,但是同样也曾为了她那顽劣散漫的性格而头痛不已,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王室已经不再是大英帝国必不可少的部分,王室逐渐沦为帝国米字旗上可有可无的一角,她不愿意在多年后,留下一个任性妄为的英国王室,在民众和政府忍无可忍的声讨中坍塌离析。
“伊莎贝拉,你感觉怎么样?”女王陛下温声问道。
“唔……还是有些困,”伊莎贝拉眨眨眼睛,疲惫使得那双本就深邃像含着一汪春水的碧眼更加幽深,“其他的皮外伤在巴茨医院已经处理过了。”
女王点点头,说:“我看了监控,你在地铁里做的一切都让我惊讶,并且为之骄傲和自豪,我的孩子,我非常高兴你能够肩负起王室的责任。”
“是我应该做的,”伊莎贝拉慢慢伸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奶茶,“我当时……其实没想那么多。”
“我知道,”女王慈祥地看着她,此刻,在偌大的会客厅里,两人就像平常人家的祖父母与孙女之间轻松的相处模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勇敢、坚韧、从容,伊莎贝拉,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这些。”
她无声地笑了笑,自打从巴茨医院回宫,她这一路上听了无数人夸赞她的机智勇敢,可所有的话都不如得到奶奶亲口的肯定与赞美来的让她打心底的开心。印象里,祖母总是威严又端庄,她那口标准的伦敦腔是英国民众乃至世界人民争先模仿的范本,而她那从容的气度则是王室贵族所有小辈学习的榜样。
“好好休息,”女王轻轻笑了笑,“贝莱德大道附近的那处庄园,我已经让仆人提前收拾了一下,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去那里度假,它属于你。”
伊莎贝拉微微瞪大了眼睛,她自然听得出祖母话外的含义,这意味着她在王室眼里,不再是一个没长大需要约束着的孩子,只要她别损害王室利益和国家利益,她拥有相当宽松的自由。
“谢谢您,”她连忙把毛毯扔在一边,站直了身子向女王行了一礼,抬起头对上女王含着笑意的双眼,像是在许诺起誓,“我会尽力做好该做的一切。”
“不早了,我听说中午会有媒体来采访你,提前准备一下,伊莎贝拉。”
“好。我知道了。”
伊莎贝拉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会客厅。她穿过几条连廊,女仆爱丽儿及时出现在楼梯口,低声说道:“殿下,十点左右BBC来采访,查尔斯王子殿下嘱咐我让您换上那件鎏金礼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