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难道是他工作的地方吗?
白鸟带着迷人的微笑跟认识的工作人员点头致意,不断有人向我投来好奇的目光。我缩在白鸟身后目不斜视,他直接把我领到了一处布景前。
「你来了。」
我听见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女声,一个身着黑色长裙的女人迎了上来。她的妆容很浓,让人看不出具体年龄,厚厚的黑色直发让我联想到古埃及的女法老,以至于连她身上散发出的香水味都透出一种神秘的气息。
那一刻我便意识到这就是白鸟要带我见的人,因为她的气质实在很特别,但并不妨碍她是有着强烈魅力的。
她微笑着看了看我,然后对白鸟说:「看来她就是你说的那个孩子了。」
我很茫然地站在那里,她又低下头来把脸凑到我面前,好像在仔细打量着什么。我紧张地扑闪了两下睫毛,她捂着嘴轻笑了两声。
「你的眼睛...很漂亮。」
「你好,我是Eva,这里的主编。」说完这句话,她招了招手,便有两个工作人员把我请到一边,我求救似的向白鸟投去一个眼神,他只是早有预料地笑着,说出一句压根算不上安慰的话:「不用怕,只是需要你协助拍一下照片而已。」
关键是这个问题吗?来的时候我可没有答应过拍什么照片啊!
由不得我拒绝,我便被礼貌而强硬地请到了一个独立的化妆间里。刚坐到椅子上,便有人拿着化妆工具在我的脸上涂抹起来,我感觉别扭极了,但身处陌生环境的这份不安使我没有强行制止他们动作的勇气。
再者,我发现这个化妆间的装横很是特殊。灯光是偏冷色调的,四面的墙壁都挂着深蓝色的绒布,化妆台的桌面上也铺着同色系的桌布,上面除了散乱的化妆用品以外还有几样我见都没有见过的奇形怪状的装饰品。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起了那个叫做Eva的女人莫名其妙的赞美。
我的头发和眼睛都是亚麻灰这样低调的颜色,而佑树的却都是很纯正的黑色,导致我一度认为是因为这家伙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用光了色素才会造成我这样中途半端的结果。
但有纪曾经很郑重地跟我说过她觉得我的瞳色不是纯粹的灰色。
「是蓝灰色。」她很笃定地说道。
「因为真央的头发是偏暖的亚麻灰没错,但眼睛却是冷色调的感觉啊。」
「这你也能看出来?」我很惊讶于她这种对细微之处的观察力。
「你以为我跟你呆在一起多久了?」有纪翻了个白眼。「不过我觉得,这种情况还是挺少见的。」她皱着眉思考了一下,跟我说如果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整体褪了色的不二周助。
「不二周助是谁?」我对她时不时的无厘头早已习以为常。
「青学网球部的。」
「哦——」我意味深长地拖了长音,说:「你很行嘛,这么快连人家网球部的部员都搞清楚了。」
有纪喜欢的人好像是青春学园网球部的部长,我忘了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就像我对幸村的执念她从一开始就心知肚明一样,她也从未对我隐瞒过这些。
据她所说,契机是在某个冰帝和青学的校际活动中,那个人借给了她一支笔。
嘛,其实跟我想象中能够让有纪动心的情节比起来已经朴素异常了,她就是跟我说在电车上对谁一见钟情后一路追到终点站我也不会觉得多么震惊。
可能就像村上春树说的那样,对某种人来说,爱是从根本不值一提,或者非常无聊的小事萌芽的。要不然就萌芽不了。
我想起有纪那时又羞又怒的表情,不由得微微提起了唇角。
思绪回笼,我才发现化妆师在我脸上的工作似乎已经完成,有人塞给我一条棉麻材质的纯白色裙子,我便又被推进了试衣间。
叹了口气,但此时的我确实已经有种逆来顺受的心态,大不了就配合他们拍几张照片,把这个差事熬过去就好了。
换好衣服,我再次打量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除去肤色均匀了一些,脸上的妆容其实跟裸妆也没什么区别。而且,不知道是因为刚刚那段回忆造成的心理作用还是受这个空间中的光线影响,我竟也觉得眼底泛起了幽幽的蓝色光芒。
开什么玩笑。我拍了两下脸颊走出去,Eva看见我以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示意我光着脚站到纯白色的背景布前,我发现白鸟也换了一身同样材质的纯白衣服站在我身边。
「Eva的副业是占卜师。」白鸟凑到我耳边悄声说:「她问你问题的时候只要在心里回答就好了,可能会获得一些关于未来的提示哦。」
什么?
我睁大眼睛,发现面前的机器已经自行运作起来,Eva站在一边看着我们,却也并未要求我做出什么特定的动作。
我像根柱子一样在那里杵了一会儿,接着Eva充满神秘气息的沙哑声线便响了起来。
「你有什么后悔的事吗?」
我愣了一下,眼前浮现出佑树的脸,然后是那张泛黄的画,等我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的时候已经不由自主地跟着Eva问出的问题变换着思绪。
「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人是谁?」
爸爸妈妈,佑树与有纪,姬川与藤冈的脸走马灯似的在我脑海中过了一遍,然后定格在幸村的笑容上。
Eva闭着眼睛皱了下眉,向我投来的视线突然锐利起来。然后她不顾还在运转的摄像机,径直走到了我的面前。
白鸟似乎也有些惊讶,Eva捏住了我的下巴,直直地凝视着我的眼睛。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它会反映出你心之所向。」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的命运线很凌乱,它会跟许多人重叠交织,还有一个人的轨迹自始至终都在与你纠缠。」
我大气也不敢出,Eva的话像某种咒语一样源源不断地传入我的耳朵。
「...你们之间存在着某种共生的力量,但也是对方痛苦的源头。」
「——到那时,你必须要做出选择。」
这时我忽然被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支配了心智,一片纯白的背景和Eva近在咫尺的眼睛让我呼吸困难,太阳穴发出的刺痛迫使我用力推开了她,跌跌撞撞地跑回更衣室换上自己的衣服,几乎是如同被人追赶一般逃离了这座大楼。
我跑开的瞬间白鸟似乎想拉住我的手,但Eva制止了他。
我就这样跑到了喧嚣的街道上,在这份烟火气中呆站了一会儿,冰冷的手脚才逐渐回暖。
我决定暂时不去想Eva说出的那些诡异的话,今天的遭遇已经让我失去了全部气力。我打开手机查了一下自己的位置,还好,离家里不是很远。
在浑浑噩噩地走到某个十字路口时我被人拍了拍肩,扭过头发现是早坂。
我强撑起笑脸冲她打了招呼:「哟,好巧啊。」
昨天的部活她似乎有事请假了,算上体育祭没来得及说上话的那次,我们已经有一阵子没见到面了。
早坂陪我一起走了一段路,顺便聊了聊体育祭上发生的事。
「还好你没事,看见你晕倒在地上真的把我吓坏了。」她笑笑。
「...真的没关系,就是有点贫血而已。」我苦笑了一下。
早坂看了看我,又说:「是切原背你去的医务室吧。」
「其实那个时候比赛还没有结束哦,他直接从一位领先的位置偏离跑道冲向你身边了,把我们都吓了一跳呢。」
「是这样啊...」
这一点切原从来没有提过,我不禁又多了些感激。果然还是要拜托妈妈做点好吃的带给他才行。
「因为这个他回来后就被班主任骂了一通。」早坂无奈地说。
我想象到那个场景,除了怜悯还是很没良心地感到些许好笑:「他怎么这么傻啊。」
「他是很傻,但他对你真的很好。」
我怔了怔,早坂看着路的尽头,停下脚步说她要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明天见。」
哦...我抬手挥了挥:「明天见。」
害怕被妈妈发现我脸上的异样,回到家里我便迅速跑上楼把妆都洗掉了。
有些脱力地躺在床上,我打开手机发现有纪发来的邮件。
『真央,我当上冰帝网球部的经理了。』
网球?
我皱了皱眉。
『是因为那个人吗?』我回复道。
那边过了很久才发来一条。
『也许吧。』
这三个字的意思是原因不止一条。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搞清楚。
我想了想,删删减减地在输入框里打下一句加油,按下发送后便再没有收到回信了。
如果有纪真的想跟我讨论些什么,她不会选择发邮件这种在她看来拖泥带水的交流方式。
这说明她只是下意识地想知会我一声,但又有很多东西暂时无法言说。
这个年纪的校园生活又有谁能够开开心心毫无烦恼呢?
我叹了口气,反倒是庆幸她没有直接打电话过来。
因为我现在也许和她一样——心乱如麻。
作者有话要说:
冰帝是有纪和佑树的主场,后面会通过番外补充一些情节的。
发展逐渐玄学...感谢在2020-05-23 14:55:22~2020-05-25 15:13: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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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檳榔子染
*
于是第二天又踩着上课铃冲进校园,甚至在校门口跟切原碰了个正着。我们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猫着腰选择了草丛掩映的最佳潜入路线。
不知道真田学长今天的巡逻结束了没有,我这么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浑厚的「赤也!——」。我吓出一身冷汗,切原那家伙居然条件反射地从草丛里直起身子应了一声。
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怂了!难道这就是在网球部形成的精神压制吗?
我想起真田学长的铁拳制裁,立刻很没骨气地加快脚步,毫不愧疚地甩下切原溜掉了。
谁让是他自己暴露了踪迹呢,我听着后面不断传来的道歉声,叹了口气在心里给切原点了根蜡。
战友,实在对不住,我绝不会让你白白牺牲的!
多亏了切原,我总算是在第一节课开始前成功到达了自己的座位。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给自己堆了一座书墙准备趁第一节化学课补个觉。
姬川好像都看惯了我这副浑浑噩噩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说:「就是这样子你的化学才会在挂科边缘徘徊的啊真央!」
「你说错了。」我半睁着眼睛一脸严肃:「对我来说,在清醒和昏睡状态下能听懂的化学课根本没什么两样,这才是我挂科的原因。」
姬川抽抽嘴角,转过身不再理我了。
就这么在半梦半醒之间便到了午休,我拍了拍脸颊,感觉精神好了一些。
虽说昨天的事的确算不上什么好的收尾,看样子白鸟还是履行了他的承诺,这一上午我都过的十分清静。
姬川坐过来跟我一起吃便当,她打开一个保鲜盒,从里面拿出几块卖相很不错的蛋糕。
我小小地惊叹了一下:「这是你亲手做的吗?」
「当然啦。」她很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我试了那家甜品店的新品后钻研了一周才做出这个味道的耶,快尝尝。」
所以我爽约的那天她还是吃了蛋糕啊。对于姬川这种怕寂寞的人来说应该不会一个人吃甜品的才对,更不用说她对食物的新鲜度有种执着的要求。我想起那天电话里她有些忙乱的语气,那么果然是正巧遇到了什么熟人吧。
我带着点歉意尝了一口,不得不说姬川进入烹饪社是个正确的选择,在料理这方面她真的很有天赋。
「很好吃哦。」我夸了一句,毫不客气地把自己那一块消灭干净。
等藤冈回来后姬川也分了一块给她,我看盒子里还剩下不少,就问姬川可不可以分给切原一块。
姬川欣然同意,我便把那块蛋糕也装进了准备给切原的便当盒里。里面是我和妈妈一起做的寿司,也算是对他送我去医务室的谢礼。顺带着,收到这个便当,应该也能治愈一下他今早被真田摧残的单纯心灵吧。
据我所知切原也是不怎么爱带便当的人,八成跟他姐姐的死亡厨艺脱不了干系。我看了一眼手机上切原的回复,他说他在便利店买汽水。
我在便利店门口看见那个插兜站着的身影,走过去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
「...是你啊。」可能因为早上迟到被抓,切原看起来确实有点没精打采。
我有点心虚地勾了勾嘴角:「早上的事,你们副部长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除了检讨就是训练加倍呗。」他啧了一声揉乱了头发:「我可没有供出你来,你可得感谢我啊。」
「是是是。」我立刻很狗腿地把便当盒递了过去:「喏,谢礼。」
切原迟疑着接过去:「这是什么?」
「寿司和蛋糕。」我说:「你训练完饿的话可以吃。」
「哦...谢谢。」切原有点不好意思,倒是也没多问便很爽快地收下了。
「居然有女孩子给你送便当,赤也,你很行嘛?」
一只手臂搭上切原的肩,我眨了眨眼睛,想了半天才把这两个眼熟的面孔跟记忆里的名字对上号。
好像是仁王学长...和丸井学长...来着吧。
「puri,这不是菅原同学吗?」
仁王注意到我后眼神又变得玩味起来。
我以为我在网球部正选面前闹出乌龙的那天幸村已经跟他们说明我的身份了,那他这样打量别人难道只是一种习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