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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杜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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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眨眼就到了海原祭的最终日,今天的客人已经不似前两日那么多,我陪着姬川把新烤好的一批饼干装盘摆好,便准备跟她一起前往剧场。有了前车之鉴,我还特地换好了舒适的平底鞋。
毕竟今天可是有着网球部的社团展演,幸村所编排的那个叫做『新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戏剧。
要说大家对这场演出的好奇与期待,就是连藤冈都舍得放下手头的工作跟我们一起前去看个究竟的程度。
我们到达剧场时演出已经开始,并且不出所料的座无虚席,还有许多站在后面观看的观众。
我在看到饰演罗密欧和朱丽叶的分别是真田和切原的时候已经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姬川捂着嘴憋得一颤一颤,藤冈也不禁微微扬起了眉梢,
怪不得我从今天一早开始就再也没见过切原了。不知道幸村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让切原穿上了这身裙子,还要在大庭广众下对他敬畏的真田学长大声念出那种羞耻的台词。
多年父子共坠爱河什么的,不知道切原有何感想。一想到彩排时可能发生的事故,我就要笑晕过去了。
真不愧是幸村执导的戏剧,这样梦幻的共演,绝对是要载入海原祭的史册了。
于是我看着真田一脸认真声如洪钟地半跪在窗台下呼喊着朱丽叶的名字。老实讲真田的演技比我想象的好得多,但有时候能不能入戏真的不是演技的问题。想来切原跟我有着同样的感受,我看着他无比忐忑地从二楼探出身子,一边努力克服气势与分贝上的压制一边用颤巍巍的咏叹调唤着罗密欧。
我毫不怀疑此时真田只要再大声喊一句『太松懈了!』,他的朱丽叶就会自己从二楼掉进他怀里了。
这可不是迟到后缩在草丛里的时候了,我攥紧了拳头在心里为切原加油打气。
你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女装大佬了,克服恐惧吧!切原赤也!
修道院的神父由柳学长扮演,然后罗密欧就在街上遇到了他的朋友和朱丽叶的堂兄——柳生学长和仁王学长。
决斗就这么变成了才艺比拼,仁王在柳生的协助下表演了一个难度不小的魔术,然后真田学长,穿着欧式贵族的礼服,拿着一把竹剑为大家表演了一套无可挑剔的日本剑道。
当然,忽略掉这点违和感的话还是十分精彩的。
接着,由于朱丽叶不愿意嫁给由丸井学长饰演的帕里斯伯爵,便去向神父求助。随着切原一声极其浮夸的哀嚎,朱丽叶服下了药,倒在地上陷入了假死状态。
幕布缓缓拉上,宣告着这一幕戏的结束。
我兴致勃勃地等了又等,却迟迟不见幕布再次拉开。剧场里出现了小小的骚动,我迷惑地伸着脖子瞧了瞧,突然发现穿着戏服的丸井学长居然从后台跑了出来,沿着边缘的通道鬼鬼祟祟地冲向剧场后方的出口。
发生什么了?
丸井发现了同样站在剧场角落里的我们,停下脚步左右打量一番,看着我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他走上前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然后对姬川和藤冈比了个道歉的手势。
「借菅原同学一用,马上还回来!谢啦!」
什,什么!
我晕头转向地被丸井学长拉着又跑回了后台,他把我推至一副等身大的道具棺材前,双手合十地冲我低下头:「请躺进去,拜托了!」
哈?突然被拉到这里来,就算被这样拜托了,我也不可能说一句交给我吧就乖乖地躺进去啊!
「发生什么了?」
「赤也那家伙突然溜掉了啦!我们已经派人去抓他了,麻烦菅原同学替他出演下一幕吧!情况紧急,拜托!」
等等等等,为什么是我?
我慌张极了:「可是我跟切原完全不一样啊!而且也完全不知道台词...」
「因为你的服装和发型都跟朱丽叶很像啦!下一幕你什么都不需要说,只要一直躺在棺材里就可以了,不坐起来的话不会露馅的!」
可,可是——
我依然不知所措,慌乱间就被塞进了棺材。狭小的空间里铺满了雪白的百合花,我几乎瞬间被这股淡淡的香气所淹没。
棺材盖被合上,我的视野里陷入一片黑暗。
我感觉自己被挪动了一段距离,然后耳边响起了十分清晰的掌声。
我已经在舞台上了吗?
想到这一点我不由得绷紧了身子,抓紧时间给自己做心理工作。
冷...冷静,没关系的,饰演罗密欧的是真田学长对吧,我只要在他发挥的时候扮演好一具合格的尸体就好了。嗯,一定没问题的!
「守卫墓园的吸血鬼贵族发现了死去的朱丽叶,他惊叹于朱丽叶的美貌,决定向她献上神圣的一吻,赋予她踏入永生的资格......」
是旁白的声音,但是,这怎么和我印象中的发展不太一样?
我察觉到棺材盖被人掀开一条缝隙,连忙闭上眼睛,双手交叠一动不动。
等到黑暗完全消失后我微微抬起眼皮,发现幸村正扶着棺材边缘,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看来他没想到里面的会是我,正如我也没想到给朱丽叶开棺的居然不是罗密欧。
总之他很快调整好状态,举起手说着台词:
「这位不知名的小姐,你为何依旧这样美丽?既然如此,我便让你摆脱虚无的死亡,到我的这边来!」
说完台词,幸村便在我上方弯下身子。我想起刚刚旁白的内容,眼皮抖得厉害。幸村一定知道我并非真的闭上了眼睛,因为我看见他嘴唇动了动。
『抱歉。』
我从中辨别出这两个字,然后幸村将一只手放上了我的额头,感受到那份温暖的同时我们的距离已经变得极近,我隐约瞄见他的喉结,由于过度紧张真的像尸体一样陷入了僵直。
他当然没有真的吻下来,但隔着那只手我感受到了幸村的呼吸,他的温度混杂着周围百合花的香气冲进我的鼻腔。好近...耳边也好静,那一刻我仿佛真的一脚踏入了永生之门,在感官分离的状态下放空了整个大脑。
幕布落下,我通红着脸从棺材里爬出来。
切原已经被抓了回来,正被真田提着领子教训。我在后台看完了最后一幕戏,罗密欧正准备殉情时朱丽叶醒了过来,于是罗密欧也变成了吸血鬼,两个人脱离世俗,一起迈向了永恒的爱情。
真的是『新·罗密欧与朱丽叶』呢。
虽然出了点事故,这场戏剧还是顺利落幕了。
我跟着外面的观众一起拍了拍手,幸村走过来对我说道:
「文太说已经想办法搞定了,真没想到居然是多亏了菅原同学。突然要求你上台什么的,一定很强人所难吧,真是抱歉了。」
「没关系的,我也没有做什么。」我有些不敢看他,于是稍稍错开了视线:「学长的剧本很不错呢,怎么说...真是革命性的结局啊。」
「真的吗?」幸村笑起来:「因为真田去追切原了,只好把后面的剧情临时改掉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本来我是没有打算上场的呢。」
哦...我还在奇怪为什么剧情的发展突然诡异起来,原来是临时改掉的啊。
不过,临时想出来的结局居然还这么引人入胜,幸村果然很厉害呢。
「可是,切原到底为什么要跑掉啊?」我问出了令我不解的问题。如果是不想穿女装的话,应该在开演前溜掉才对啊。
「因为仁王跟他说,以真田的性格,吻戏肯定不会敷衍了事,说不定会在本番来真的。」幸村的笑容有些阴森:「对于他们两个,我一定会好好处置的。」
我咽了下口水,再次为切原点了根蜡。
真是个单纯的家伙,因为一个吻不惜惹恼幸村也要中途跑掉,他到底对真田有多大的心理阴影啊。
*
幸村临时改掉的剧本居然大获成功,姬川直到走出剧场还在跟我感叹:
「相爱的人一起迈向永生,真的好浪漫啊!果然大团圆结局最棒了!」
是呢。我回想起幸村离我近在咫尺的那个瞬间,脸不禁又有些热。
今天晚上举行的是海原祭的最后一个集体项目,在室外进行的篝火晚会。
跟同班同学围成一个圈又唱又跳了一阵后,便是自由活动的时间了。
我披着外套缩在离篝火不远的石阶上,静静地在人声嘈杂中享受着属于自己的安宁。
据说在每年的海原祭上,如果能在这时邀请到喜欢的人作为舞伴共舞一曲的话,告白成功的几率就会大大提升。
温暖的火苗,漂亮的夜空,身影交错的少年少女。在这样的环境中双目相对的话,或许传说是真的也说不定。
正因如此,不知道是有目标对象还是单纯只是想去看热闹,姬川见我没有挪窝的意思便恨铁不成钢地一个人往高年级的人群中窜去了。
可能幸村也会在这样的晚上牵起谁的手,微笑着低头与她说话吧。
我抬头看看清冷的夜空,对别人来说这个晚上或许像是一场梦,而对我来说却是为自己留下的自省时间。
这三天我与幸村的交集太多了,多到让我觉得不太真实。这不是个好兆头,因为美梦总是在达到极点时就像脆弱的泡沫一般骤然破灭,一时的喜悦必须用长久的安全感来交换,如果是这样,还不如在沉湎其中之前从梦里醒来。
反正这本来就是一场祭典,再怎么热闹欢乐,也总是有结束的那天。
我默默地凝视着眼前的火光,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
「你不去跳舞吗?」
藤冈走到我身边坐下。
「你不也一样吗?」我笑着揶揄道:「想邀请你的人不是蛮多的嘛,一个都不喜欢?」
藤冈根本懒得搭理我的调侃,问道:「你在做什么?」
发呆咯。
话到嘴边我又改了主意,张开手掌笼罩住视野里的那团篝火。
「我在透过火焰欣赏自己的灵魂。」
藤冈看了我一眼,我轻咳两声,接着说道:
「人的感情就像跳跃的火舌,从来没有完全重合的两个时刻。它们是木柴的碎片,混浊的气体和或明或暗的光线的混合物,如果你想抓住某一瞬间的火焰,机会只有一次。就像人们往往只能在混乱的思绪中寻得一瞬的清明,所以鼓起勇气采取行动的机会也只有一次。」
这下她轻笑了一声:「你还真是喜欢富士那津呢,居然一句不落地背下来了。」
「所以...」我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为什么不行动起来呢?」
「你还没有背完。」藤冈将视线移至那团火焰。
「...但是勇气就像火焰上方的滚滚浓烟一样变幻缥缈,难以聚集,所以错过才是人生的常态。我们看着火焰熄灭,未及辨明的感情在漆黑一片的残骸和草木灰中冷却。」
我苦笑了一下:「还真是悲凉的青少年文学呢。」
「有些东西,早点清楚也没有什么不好。」
藤冈淡淡地回了我一句。
于是在海原祭的最后,我和藤冈初夏坐在一起,静静地注视着篝火,身后的夜色像漆黑的幕布一样将我们笼罩。
第23章 萌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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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原祭结束后便是修学旅行,我们班的目的地定在了京都。虽然并不是第一次去京都观光,能跟新结识的朋友们一起合宿还是蛮新鲜的体验。
据说幸村他们去了冲绳,我其实有些向往南国的海景,但心里也清楚爸爸妈妈不太可能同意我跟集体一起去到那么远的地方,从小学起就是这样,冰帝组织的海外游学会我就一次都没有参加过。
嘛,虽说知足常乐,但还是会有点羡慕啊。
从京都回来就正式进入了暑假。本来佑树应该可以回神奈川和我们一起住一个月,不过他因为有篮球部的暑期合宿,还要在东京多呆一周才行。
反正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好像都有一项格外中意的运动感来发泄无处可去的旺盛精力,我就完全不一样,假期一开始便彻底进入了阿宅生活。
谁要去外面晒太阳,在空调房叼着冰棍打游戏它不香吗?
话是这么说,有纪一个电话打来我便干脆利落地放弃了颓废的暑期日常,收拾好行李准备与她相伴相随到天涯。
嘛,其实是因为有纪的提案着实很有吸引力罢了。有纪的堂哥一家住在大阪,她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去探亲。鉴于我们今年几乎没什么时间能好好相处,她便邀请我跟她一同过去住上几天,顺带还可以观光玩耍。
跟有纪一起的话,爸爸妈妈也可以放心,这样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哪里有不去的道理。
启程当天蓝田叔叔开车将我和有纪送到了大阪,仔细交代一番后便掉转车头回去了。有纪对着离去的车子做了个鬼脸,跟我吐槽说她爸爸是个工作狂,以前也很少会一起来这边长住的。
蓝田阿姨好像前两天已经提前过来了的样子,我和有纪在路边的阴凉处聊着天,等待她的那位堂哥接我们前往旅店。
不出一会儿视野里便出现了一位浅茶色头发的少年,他注意到我们后挥了挥手,叫了一声有纪的名字。
「小藏来啦。」有纪荡了荡腿从长椅上跳起来:「好久不见,藏之介!」
看来这就是有纪的堂哥了。我也立刻起身,向那位少年点头问好。
「呀,好久不见。」他先是对有纪说道,然后友好地看向我:「你好,我是白石藏之介。」
他伸出右手与我轻轻握了一下,实际上我更在意他的左手,从手指到小臂缠满了绷带,很难不引人注意。
不像是受伤的样子,为什么要在这么热的天气里把手臂缠起来呢?难道那下面有什么可怕的纹身?
当然我只是在心里猜测了一下,出于礼节并未多问。
白石接过了我和有纪的行李箱,我刚要推脱说自己来就好,有纪便拍了拍我的肩示意我不必客气。
「小藏可是有在打网球的哦,拎两个行李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啦。」有纪说道。
白石微笑了一下,我看他确实不怎么吃力,便不再推辞。
原来网球是这么风靡日本的一项运动吗?感觉我接触到的人似乎都与网球有些牵扯。
我和有纪走在后面看着白石的背影,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并不是典型的那类关西人,虽然说话时语调带着浓厚的关西腔,却不显热情,反而介于温和与清冷之间,有种很独特的气质。
我猜测他的兴趣爱好应该跟植物有关,因为风吹过时有几丝药草的气味钻入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