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汐却突然问:“你与周二公子有旧?”
宁喻温这才意识到,楚汐这是误会了什么。
他摇了摇头,同时心里默默告诫自己莫要在痴想成狂:“不过是想起了故人罢了。”
宁喻温只当是楚汐以为他与周二有旧交,但二人间发生了些不愉快。
周姓二人好似总有些让宁喻温产生疑惑的事情,他甚至有时候他都不禁怀疑,此行凶险并非是二人家中急事,着急着赶回去,而是单纯的追求刺激,想要作死罢了。
……
“怎么还不出发?”楚汐问。
“还得等上一会。”宁喻温解释道,“周二公子还未准备好。”
“他一个大男人怎的这么磨蹭。”楚汐寻了个地儿坐下。
她花了点时间,弄清了什么原因。
原是今早周二的香料少了一味,周二公子忒讲究,没有香料就不肯出门,对着仆人发了好大的火,周大赶忙延缓了出发时间,又命人去买缺少的那一味,花了好半会功夫才安抚了周二公子。
一行人终于出发时已经是晌午。
周大公子请的人却是有本事的,那一干土匪一窝蜂的围过来也没有软弱害怕,宁喻温和楚汐都没使出几分真功夫,土匪就败下阵来。
不得不说,这周大虽然看着为人不牢靠,但在爱护生命这事上还是很靠谱的,难怪赶这般自信心大的往土匪窝前过,这怕是把全城的身手好的都给请过来了,生生的用白花花的银子堆出了一路的闲散安逸。
宁喻温为这些白花的银子感到一阵心痛,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你不生气?”楚汐一脸狐疑地看向他,“你对周二可算得上是特别的优待。”
楚汐会这样问是因为,在土匪冲出来后,周二害怕把宁喻温推上前挡刀。
在楚汐看来,因着这个有待考究的“故人”宁喻温对周二同他人比起来要特别些,当时的情况宁喻温本有能力挡下攻击,而周二却把他推出去为自己挡危险,致使他和那冷冰冰的刀子擦身而过。
换成是自己,楚汐想她虽不会对周二做什么,但必然是心中怨气。
“原本只觉公子你心善纯良。”楚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没想到公子竟是个圣人。”
“姑娘过誉了。”宁喻温谦和地说,他总觉得楚汐对自己过分关注了,“今日因,他日果,周大公子已经致歉,便就如此罢。”
楚汐见他这样一脸正经说着因果轮回,看的眼神更有趣了,忍不住想逗一逗。
明明说着不信这些玄之又玄的事,可一举一动又处处都如深信一般:“这也是与你那“故人”有关?”
她看宁喻温这样子就像,痴念入骨不自知的妄人。
不信鬼神的人,痛彻心扉过,也是会开始信鬼神的。
宁喻温心里的执念是什么呢?会是他口中的“故人”吗?楚汐想。她难得的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产生了探知欲,他身上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悲伤,而在看到周二的时候尤为明显。
钟情
楚汐身上似乎有着过人的心思,敏锐而睿智,轻而易举便能看到一切的根本。
宁喻温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觉到楚汐似是对自己所说的故人格外感兴趣
宁喻温不傻,萍水相逢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热心关注,楚汐的态度明显是过了,说是没有其他目的那也太古道热肠了点:“楚姑娘好像对我的故人很感兴趣?”
楚汐眉头一挑,觉得他也不是自己想象的那天真,她毫不掩饰,大方承认:“没错。”
楚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她想知道宁喻温还能给她带来什么惊喜。
宁喻温可不知道楚汐在想些什么,他只觉招架不住。
他没有接触过楚汐这样的女子,热情张扬,随行恣意,像一壶醇香的烈酒。
这时楚汐又问:“我想再问一次公子之前的问题,公子可信鬼神?”
楚汐乘胜追击,不给宁喻温反应的机会。
信吗?
宁喻温愣怔了下,他想同之前那样毫不犹豫地说不信,但是对上楚汐的眼神,这个精明的旁观者,置身事外的清醒地看着他,就在如同否定他心里的答案。
他困顿在明知不可能的痴心妄想中,坚守着无法更改的事实,却又希望事实不是事实,是凡人愚昧无知欺骗自我编织的假象。
于是他找到了一个最顺理成章的回答:“人总是容易受影响的,我虽不信这些,但总归是会受我那不着调的师傅影响。”
“你是这样认为的?”楚汐问他,她认真思考了下觉得这个借口似是也能说的过去。
但这不是她要执着的问题,眼下她要解决另一个“心头大患”:“那公子能不能告诉我那个故人呢?”
楚汐让宁喻温手足无措,他露出为难的神色,不欲与楚汐说太多。
楚汐见他这副模样也不觉尴尬,又自顾的说了起了来:“我和你恰好相反,这些怪力乱谈我可是信得真……不然这世间哪来的一见钟情,我阿娘说,今世一见钟情的人,上辈子一定是亏欠了对方,两厢留有遗憾,所以老天爷便让他今世来补偿对方,平了遗憾。”
宁喻温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楚汐俏皮地眨了眨眼,她好似不知脸皮为何物,丢起来毫无负担。
楚汐的好友们也嫌弃过她忒不要脸,她父亲也说过她和她娘简直是一个模子里造出来的,到是她娘对这不以为意觉得自家姑娘这样很不错。
……
宁喻温欲与楚汐就此作别,但楚汐就此像是打定主意的跟着他。
楚汐:“你此行要去何处?”
宁喻温:“闵州。”
楚汐又问:“去闵州作甚?”
宁喻温:“去找人。”
楚汐锲而不舍地问个不停:“找谁?”
宁喻温:“找一户姓李的人家。”
楚汐欲张嘴再问,宁喻温先他一步开口:“楚姑娘便打算这下一直跟着在下吗?”
“有何不可?”楚汐反问,她觉得宁喻温就像一只懒散的青蛙,要她拿棍子戳一下才蹦一下,她半天也没问出多少东西来。
像是小动物受到惊吓后警惕地看着外界。
但这没有任何关系,她有的是时间和宁喻温耗着,对于自己喜欢的事物,她总是着无限的时间,在这一点上她完美的继承了她娘。
而且楚汐在某些方面无比的认同她娘,就凭她娘那样的性格如何能嫁给她爹那样斯文书生。
楚汐遇到了些小麻烦。
是她刚同宁喻温进城的时候,一群人冲出来围住了他们。
是如何得知,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呢?
楚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宁喻温之几乎都在不知名的那座山上住着,自然不会得罪谁,而对于自己那得罪的人可就海了去了,但像这么执着的人也是少见。
楚汐回想了下之前,很快便想到了是谁。
是楚汐还没有遇见宁喻温之前,她遇上了个不知道是谁的人,一上来便是自大过头,毫不自知,且言语粗俗另人生厌,还对自己动手动脚的,楚汐直接把人给揍了。
当时对方还对楚汐放出很话,要让楚汐哭着求他,楚汐对此不以为意。
现在再想那人究竟说了什么楚汐压根没记住,楚汐只知道这人是个叫龙什么还是虎什么的帮派的少主,听着挺唬人的,也就吓吓那种没见过世面的,而那人和龙还是和虎都搭不上半点边,膀大腰圆,到是和那山熊挺像的。
没想到人熊是熊了点,还挺坚持的,楚汐不知是该夸他还是嘲他不自量力。
双拳终归难敌四手,好在宁喻温不是个见死不救的人,两人合力把这群人击退了。
见宁喻温帮自己,楚汐觉得她和宁喻温之间还是有很大可能的。
她这一见钟情的对象人品到是不错的,这点她到是和她娘一样幸运,不过她觉得她要比她娘更幸运些,因为宁喻温并不讨厌她,也不反感自己这么跟着他,如若不然楚汐真的要好好苦恼一阵了。
“他们是何人?”宁喻温皱着眉头问,他不傻自然知道这些人是冲楚汐来的,他初见楚汐的时候也是有很多人围攻她。
不论是谁,这都让宁喻温感到不耻,以多欺少不说,还对着一个姑娘用这为人不耻的手段。
“几个甩不掉的跟屁虫。”楚汐却不在意,轻飘飘地说,“不过是些不自知的东西,自有人收拾他们,无须在意。”
楚汐不欲多说,她不是那些柔柔弱弱的女子,总是要让别人来帮着解决问题,当然主动送上门的好意她也不会拒绝,楚汐岔开话题:“这离闵州究竟还有多远?”
“不远了。”宁喻温说,“再有一日路程也就到了。”
楚汐不愿意说宁喻温也没有办法,尽管他是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想帮楚汐解决一些问题,他想帮她一些能做到的事……做不到的,他也想尽力拼一拼。
但没人教过他该如何做。
他无端的生出无力的感觉,就像这些年困于仇恨之中无法释怀的无力一样。
二人到一处茶摊歇脚。
宁喻温想这先去找份差事挣些银子,从周大那得的银子已经花的所剩无几了,宁喻温虽然嘴上不愿楚汐跟着他,但还是理所应当的为楚汐付了一路的花销,而现在更是连提都不提了。
天上烈阳灼人,丝毫没有要休息的意思,大有要把人都给晒化了得意味。
茶摊有不少人在休息。
人生来就是闲不下来的,一但闲下来就会想着法子找些事情,费劲的,不费劲的总归是不能落了空。
茶摊有几人就已经开始闲聊起来,他们似是当地人,争相向同伴分享自己知道的八卦消息,几人不知道说到哪去了,就在宁喻温两人休息的差不多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听见一人说:“老罗一家死的可是真的惨。”
另一人自然的接下话头:“可不是,一家人都被杀尽了,连小孩子也没放过。”
本欲起身的宁喻温顿住了,楚汐一脸疑惑的看着他,想不到他会对这样的事情感兴趣。
又一人说:“告了官府也没用,就是欺付穷人!若是换个有钱的老爷,指不定怎么供着!”
楚汐对这些事早就见怪不怪,穷苦百姓死了便死了更何况还是一家都死绝了,若不接连发生这类事情,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但有钱人就不同了,一家人死尽,使点小手段,银子就落到自己口袋里了,没人敢说什么,若没死尽,他们自然也愿意花钱求个真相,楚汐瞧着这城中治安也不怎么样,就知道这的官府多少算半个土皇帝。
再观宁喻温的神情,楚汐好奇地想,他该不会是想查明真相吧?
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楚汐苦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未免也太热心了些,这样可容易被人骗啊!
过往
半个时辰之后。
楚汐站在老罗家门口,对于查明真相,找出凶手她并不热衷,侠肝义胆楚汐没有,她更不想这替别人伸张正义,见惯了勾心斗角,不想自己以后也同那些人一般她才入的江湖。
江湖中像宁喻温这样正义满腔的人不胜枚举,但楚汐知道自己不是:“想不到你竟如此古道热肠,侠肝义胆,师傅嘱咐的事不办了?”
宁喻温:“人在那又不会跑。”
“这可不好查。”楚汐如实的告诉他,“老罗一家与人交往不算密切,没谁会去注意他们的。”
宁喻温不赞同,他像是在介怀什么,坚持着心里最后那一点执着:“什么都没做,怎就轻易下定论?”
破旧的木门被推开,里面只有一些简单度日的物件,除了这些再找不出多余的东西,屋里的一切看起来就不像能长期住人的样子,因为真的事简单过头了,更何况还有一个稚子。
这样的简洁楚汐不相信会是一个普通人能办到的。
楚汐能察觉但不代表宁喻温也能察觉,宁喻温正仔细的查看屋内一切,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看着宁喻温楚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问:“你找出真相了又打算如何,告诉他的家人?还是公之于众?他已经没有亲人了,而旁人也不过是好奇说道说道,等热乎劲一过,又有几人关心他们死活。”
宁喻温正在翻找的手忽然顿住了,楚汐的话像是戳中了他某处隐秘的痛楚:“总还是有人在意的,人活在世,总不会真的没有任何一个会在意他吧?”
像是在问出汐,又像是在对自己发出诘问。
“有吧,我同你一起。”楚汐走上前,对宁喻温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就像这夏日的烈阳,强势的照进寒冬,“这件事过后能告诉我为什么吗?这位眼里总是藏着悲伤的少侠。”
楚汐在桌子上发现了一个被倒置刻在上面的鬼面,她见过这个图案。
鬼面来源于一个叫阎罗的杀手组织,他们神秘诡异,组织内部及其严密,几乎没有他们完不成的任务,也没有人能够成功的叛离组织。
而倒置的鬼面便是阎罗诛杀叛徒的标志。
老罗家中出现阎罗的标志,会不会是官府已经知道了,所以才会置之不理,平白得罪一个杀手组织就得不偿失了。
老罗的尸体已经无从寻找了,这样的天气,时间又过去了这么久,几乎不可能有个全乎的人了。
该怎么和宁喻温说?
老罗可能是个杀手,这样的人可能就真的没有人会在乎他。
要有多深的执念才会对不相干的人也如此介怀?
楚汐自问未经他人事,不知他人苦。
再让宁喻温徒劳的坚持下去吗?
楚汐无奈地说:“这个图案我见过,这是一个……一个,杀手组织,鬼面印落,诸事皆成,而这个则是诛灭叛徒。”
宁喻温愣怔了下,又随即反应过来,只听他无知无觉地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