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变两千八。
季宁彻底沉默下来。
初夏时节,阳光明灿,她却忽然觉得冷。
不单单是欠债还钱的问题。
大川叔不是别人,是季庆波进去后唯一想到的救命稻草。
当初他扩建厂子资金短缺,是怎么求到季庆波那里,季宁也是亲眼看到过的……
一种叫寒心的东西渐渐在心底蔓延,季宁一时说不出任何话。
事实上,蒋大川的确有赖账的意图。
毕竟季庆波人都进去了,欠他这钱……就先欠着吧,反正一时半会儿他也用不上。
见季宁一个小姑娘势单力薄,柔弱可欺,蒋大川根本没把她当回事,正打算再应付两句送客,忽然一道带了几分散漫的男声传来。
“养这么多工人,一天工资都不止两千吧。”
捕捉到这熟悉的声音,季宁抬眼望过去,眼底不自觉地又浮上委屈。
严北承视线与她轻轻碰了一下,无声叹息。
那点胆子果然全用来对付他了。
两人对视间,奥迪前的蒋大川同样望了过去。
男人穿规整的白衬衫西裤,单手插兜背着光缓步走来,身上笼了层层光圈,晃得人睁不开眼。
蒋大川眯了眯眼,被这矜贵男人身上无形中透出的气场震慑,有些紧张起来。
“你,你哪位啊?”
几步远处有工人在焊接铁板,明亮刺眼的光滋滋冒出来。
严北承没回答这个问题,又往前走了两步,漫不经心停在季宁侧前方,挡住光源。
才不紧不慢道:“我岳父这个人仗义,出了事也不想牵扯太多人进去,可公安局那儿总是强调坦白从宽。”
声音顿了一下,轻飘飘又道:“所以,我岳父在里面压力很大呢。”
“我,我可什么都没做啊,你让他别在里面乱咬人啊!”蒋大川听到这话脸都白了三分,慌里慌张地嚷嚷道。
严北承没再说什么,依然单手插着兜,看上去很是淡然。
蒋大川却显然被吓到了,都没敢转账,麻溜地从保险箱里取了一兜子现金塞给了季宁。
唯恐粘上什么一样。
已经过了银行下班时间,现金只能先带回家,明天再存。
傍晚时分,严北承将季宁送回家。
巷子口,车缓缓停下。
季宁要下车时,见严北承安静坐在车里,她咬了咬嘴唇,小声问:“你不跟我一起回么?”
回应她的是一声低“嗯”,淡淡的。
理由都没找。
季宁默了默。
手中安全带已经解开,却一时没起身下车。
严北承倒也没开口催她。
手搭方向盘,目光落在挡风玻璃外。
车里有几秒的静默。
季宁不知在想什么,忽然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我带着这么一兜子钱,不安全……”
拽住他衣角的那只手很小,只扯了他衬衫的一点边角,力道也轻得微乎其微。
严北承却不由得蹙了下眉。
他没说话,过了足足十秒,才未置一词地解安全带。
季宁望着他冷冰冰的背影,不知怎么,心底反而涌上来一股暖意。
回到家,季宁努力调整表情应付奶奶,撒谎说爸爸去外地做生意去了。
季庆波平常就总往外跑,十天半个月不着家都是常有的事,奶奶倒是很容易就相信了,况且此刻她老人家的专注力全放在了严北承身上。
忙不迭地围上围裙,张罗着做了一桌子上次严北承夸过的菜,餐桌上也很热情地嘘寒问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