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音里，他对沈白勾勾手指，也不是非要气哭沈白。
“毕竟你也只是个小女生嘛，”他笑得和善，在彼时和个邻家大哥哥似，“所以只要你——”
沈白微微弯腰过去，听得仔细。
许灿阳坐在那，在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她因为紧张，而上下咽了咽口水。
他憋着笑意，最终给出去几个字：“我只要你告诉我，你进来这里，到底是想干嘛。”
说着，他一歪脑袋，将听得认真的沈白面庞收入眼内：“还有你看见我，为什么第一反应是躲。”
沈白直起身子，站回房门前，手指绕着自己的一撮发尾嗫嚅：“因为你突然进来了，我心里面没有防备，所以就下意识躲了。”
她先跳过了第一个问题。
接后，沈白转转眼珠，干巴巴扯出个笑：“第一个必须回答吗？”
许灿阳坐在边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面上的臭拽表情似乎是在反问。
这还用说吗。
嗫嚅了老半天，沈白才叹口气着蹲身，要许灿阳保证：“那先说好，我说了之后，你一定一定不会把今天的事情告诉我爸妈。”
许灿阳想也不想便点了头，唇角带着抹浅笑，不知道心里面打的什么主意：“那是当然。”
——“就是这样了。”
沈白拍拍手，从地上站起身来，重新站在门前的位置看许灿阳，“我怕小羊遇到了麻烦，过不好。”
越说到后面，沈白的声音就越小，有些别扭地抿着唇瓣，不想面对过会儿许灿阳再拿三个月前，自己给陌生人汇款了五百万的那件破事来取笑自己。
“好了，我说完了，希望你也能遵守承诺。”沈白说完就转过身，准备开门出去。
不过手还没碰到门把，便听到后头许灿阳悠悠然开口，话语全然是玩味的意思：“那包扎的事情，也应该还是算数的吧。”
他问的平坦，完全没有一点疑惑。
这句就是个陈述意思。
沈白脊背有小电流窜过似，僵着身体好片刻。
待稍微平复点心情，转过身来时，她和反坐在椅子，手撑着下颌的许灿阳悄然对上视线。
面前小瘸子的眼里带着笑意，唇角也自然地浅淡扬起，“那就开始吧，包扎。”
用着倒装句，他如此说。
沈白捏紧拳头，顶着腮帮在心里宽慰自己之际，半点没注意到许灿阳仍带有笑意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嘶，疼！”许灿阳保持着抬手，模样看起来有点隐忍的憋屈。
沈白手里的动作没停，话语冰冷，“疼你就忍着点。”
她和许灿阳坐在房间内的沙发，周遭是酒精味道。
她手里捏着夹住酒精棉的镊子，一点点给许灿阳上药，力度实在称不上温柔。
“疼！”许灿阳又是一声喊，手却没怎么躲。
沈白冷笑一声，试图将包扎的这差事扔回给许灿阳自己，“反正小羊打过疫苗、身上没有跳蚤、并且早就绝育过的，被它抓一下其实也没有什么的。”
许灿阳的表情，变得有点微妙。
他面色不怎么好看地回怼过去：“干嘛老叫一只猫为‘小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癔症呢。”
“谁规定的一只猫，不能叫小羊了？”沈白回嘴。
“是没人规定。”许灿阳抿唇，有点不太想和她互怼。
陷入沉默中的几秒，许灿阳盯住沈白认真的侧颜看。
感受到许灿阳的目光，沈白没什么温度地抬头，心里憋着一肚子的怒火：“这血不都早就结痂了，怎么还会和前几天那会儿，刚被抓了的样子似鲜血淋淋？”
许灿阳低下脑袋摸了摸鼻尖，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
烦躁挺大的沈白并不打算跳过这一段，嫌弃着一张脸看许灿阳，“切，你就作吧。”
“谁作了？”
“说你呢，你作！”
“我才不作，作这个字眼，那都是来形容——”
“我管你形容什么！”沈白的愤怒被点燃，“小羊都绝育那么久了，平时脾气那么好的，你要是不去招惹它——”
沈白的话也被许灿阳蓦地打断：“没！没！！没绝……”
“啊？”沈白冷笑，凝视面前又低头摸了摸自己鼻尖，看起来满不自在的小瘸子，“你还想抵赖是吧？我可都亲眼看到了，上次你房间那件事之后，小羊就没去碰过你了，所以你这伤口——”
“你烦死了！”许灿阳一把夺过沈白手里的镊子，自己给自己消毒起来。
气氛一下子陷入安静里。
沈白就坐在许灿阳边上，气鼓鼓地坐了好一会儿。
临离开前，她只是冷哼：“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别把今天的事情告诉我爸妈。”
说完，她便大步流星，分毫没有留恋地迈步朝外出去。
缄默时分中，身后沙发上的人忽低低问：“小羊……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沈白回头看着许灿阳，许灿阳的目光和她安静错开。
他敛眸，慢了拍地才和沈白相视。
房内继续响起沈白的脚步声。
最后秒彻底出去的时候，安静的环境里才响起声轻如不存在的应声。
“嗯。”
第9章 小白
沈白等了好几天，才终于等到他们班的体育课和许灿阳他们班的撞在一起。
拧巴无比地，她趁自主练习球类的时间，一遍遍瞄过四周。
却一次又一次地，发现那小瘸子不知道跑哪去了，各个角落都没他的影子。
沈白无聊抱着篮球，漫不经心地投着篮，脑子里想的都是这段时间，小瘸子转身留给她的背影。
那几个在她脑海重叠，最后都会形成上次误会了许灿阳后，在操场上看到的他独自离去的背影。
身形颀长的小瘸子，走在人群热闹的操场上，却显得有些别样的孤寂。
“怎么在发呆，”余训趁捡球的时间，从他们班溜过来和沈白说话，“体考项目决定是篮球了吗？”
得到沈白一个懵懂的眼神后，余训又忍不住笑起来，“好好练。”
说完，他就打算回去自己班级。
鬼使神差般，在余训迈了没几步时，沈白有点着急地朝那边走过去一步，嗫嚅着压低了声线：“那个……”
余训回头瞥她，拍着手里的篮球问，眼眸亮晶晶：“怎么了，找我还有事？”
沈白想了想，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没事。”
转头投身去练球的几步，她分毫没有注意到余训眼底扩散的笑意。
风吹过林梢，带起沈白额角碎发。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低马尾，感受着并不是很长的发尾出神。
上次见小瘸子，好像发现他的头发变短了点……
无心插柳柳成荫地一扫，沈白目光忽和坐在小角落的许灿阳撞上。
她有点气恼地下意识朝那方向走了一步，接后又想起什么似，赶忙将手中的篮球扔了过去，才放心往许灿阳那个地方跑。
待距离近了，仿佛知道她要做些什么的许灿阳，起身很快地往后头走去。
沈白和体育有关的东西都很废，体力也特别差，没快走几步就有些气喘吁吁。
她跟着许灿阳那个身高腿长的小瘸子一直小跑，直到实在跑不动了才停下来。
她粗喘两口气，脊背自然下弯着，两手撑着膝盖缓神。
这小瘸子，真的是小瘸子吗！
沈白跟的蛮吃力，累得如跑了个八百米。
迫切想继续往前，却又真的半点力气都提不起来的，只能眼睁睁看着远处的许灿阳越走越远。
熟悉的场景再次摆在沈白面前，阵阵刺激她紧绷多日的神经。
憋忍怒气地低着脑袋好一会儿，她小声念叨的话语即刻冒出。
“再不理我，就等着回家和青椒、胡萝卜、香菜、蘑菇……一起变成王八汤吧！”
“你这么凶巴巴的，谁想和你说话。”
抬头，沈白视野蓦然便闯入许灿阳的那张脸。
他敛眸，身子刚好替沈白挡住了刺目的阳光，通体都被照得金灿灿，甚至有些让沈白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丝毫没有读出许灿阳话里笑意的沈白，一下子直起身来，拽着许灿阳的衣领就想质问——
谁凶巴巴的了？！
还未出言，她的话就因为后知后觉而卡在了喉口。
沈白面色变得难看，半晌才随着松手，变得好一点。
许灿阳微微歪了脑袋，平静注视面前沈白的桃花眼中，仿佛就写了一句话。
看看看，这还不是凶巴巴？
沈白抿唇好几番，并不想和这家伙扯皮没用的事情。
她左右看看周围，确认半个人都没有才放心抛出话语：“今天晚上，和我一起坐丁叔的车回去。”
许灿阳半天没说话，到沈白耐心要耗尽的末尾，再不紧不慢地悠悠开口：“要是不呢——你真会把我炖了？”
沈白无言睨着许灿阳。
她双手环胸，憋了半天就只回过去一句：“我生日，所以你必须来，不然爸妈会不高兴。”
听了这话的许灿阳好笑，“你生日？”
他弯腰，靠近了点沈白，似乎是想看清在说谎时候的沈白模样：“你生日，真的是今天？”
扯谎本就心虚的沈白攥拳，一把推远了许灿阳：“小瘸子你有病吧！”
她有点恼羞成怒：“我想哪天过，就哪天过，就算我一年过365个你也管不着！”
说完，她就准备转身回去自己的班级，好好练球。
不过身子转过一半，她就瞄到了快跑过来的教导主任和几个身高体壮的体育老师。
“又是你们这帮小兔崽子是吧！”她听到他们大吼，“小小年纪不学好，上课时间都跑来这里约会了是吧！”
完了。
沈白一下子警觉起来，慌乱想找路跑走的几秒，周遭传入她耳朵的皆是窸窸窣窣的跑路声音。
完了完了。
刚跑完没多久，体力还没回复多少的沈白觉得腿软。
她用力捶两下自己的腿，就准备随主流地，和那些人一起往后头跑去。
却在跑之前，身边许灿阳就拉住了她。
“放开我！”她和只热锅上的蚂蚁似，“你不着急我着急！”
要是被爸妈发现了他俩“早恋”，爸妈绝对不会放过他俩的。
而且最近……
“两边都有老师守株待兔，出去会不安全。”
许灿阳眼里划过抹情绪，还没等沈白看清楚就消失无踪影了。
他语气在这会儿依旧淡漠沉稳，轻叹了口气后拉着沈白往处隐秘的灌木丛走。
许灿阳始终走在沈白前面，将阻碍全都提前清理干净。
称不上是小路的地方僻静，仿佛没有人来过，四处也皆是灌木丛。
沈白皱着眉头，为躲避老师的追查，也只能忍住不适地和许灿阳往前去。
“你没骗我吧？”她只这么问。
许灿阳在前头给沈白带路，过了几秒才出声。
“到了。”
再过层爬墙虎铺成的绿帘，沈白和许灿阳就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操场角落。
第一次在学校发现这种小通道的沈白惊奇，左右查看确实着都是熟悉的环境，才笑颜转过头：“小瘸……”
又来了，入她视野的仍旧是许灿阳挺得笔直的背脊。
头一次，她有点冲动。
“许灿阳！”她小跑过去几步，在人定身时刻，又缓缓出言，“记得来参加我的生日会。”
微风拂过两人面颊，将额角碎发吹得轻轻飘动。
徐灿阳处在逆光里，淡然一扬唇，笑里掺杂着无奈:“知道了。”
【生日快乐。】沈白一回到家，就看到了小羊的信息。
她欣欣然放了书包，奔向柔软舒适的沙发坐着，一手拿起颗桌上准备的新鲜草莓塞入口中，一手回复着小羊的消息。
【你真笨，今天可不是我的生日。】小羊愣了会儿，又甩过来几个字。
【哦，我知道。】沈白看了这几个字，感觉有点好笑。
她在罗阿姨的注视里，缩回了自己想直接用手拿草莓的念头，而改为拿盘子边摆放的刀叉，心里下意识害怕她的不文明会被妈妈知道。
改换着动作地，她有些讨好地朝罗阿姨露出个笑脸，接后再回复小羊信息的时候，忍不住正了正身。
【你知道还今天祝我生日快乐？你是不是猪头来的。】对面人在这会儿捏着手机，仿佛能随着沈白的这句，看穿她气鼓鼓表情后的小欢喜。
【别和我贫嘴了，送你个生日礼物，看看……听听喜不喜欢。】随这条信息发送过来的音频转了会儿，马上就开始了播放。
没插耳机的沈白，半点没有反应过来，耳畔便传入了阵悦耳的钢琴声。
光是手机的外放音效，前奏的几秒就已经足够抓住沈白注意力。
一瞬间，她似乎有点忘记了自己刚才要干嘛来着。
她呆愣抓着手机，沉浸在这音乐里，最近积攒的所有不好情绪也都随之消散。
不自觉扬起的笑容，撑到脸上肌肉有些僵硬，她才半强迫式地回过神来。
有点傻乎乎地正揉着自己脸上的笑肌，沈白视野便闯入一双终年洗刷得白净的球鞋。
响起头顶的，是许灿阳清朗的声线，尾音还带着点调侃的懒散。
“好听吗。”
被当场撞见自己傻笑模样的沈白，气有些不打一处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