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着书，伴着徐徐微风，走到之前于绡对她说“听我的”，那个地方。
她停在那个窗口，面朝瓦蓝瓦蓝的天空，放下所有防备，深吸一口气！
谁能告诉她，怎么可以做到不再去喜欢于绡。
于绡回到座位后，目光一直投向李筱唅。
她垂着脑袋出去的那刻，他的心里无比慌乱，立刻起身，一路追随着她。
李筱唅脑袋里装满了各种琐碎的烦心事，所以一直没有发现后面的脚步声。
她咽了口气，不想也不愿再为他落泪，这段时间他流的泪已经够多了！
一滴热泪从娇艳的桃花眼中掉落，由于少女保持着低头的姿势，那晶莹如同钻石一般的透明状液体，滑过半空，直直的砸向地面。
李筱唅瞥了眼暗色大理石上的水珠，抬起眸子，为他留下的最后一滴泪！
于绡静静的走到了她身边，像上年一样，站在她的右边。
李筱唅防备的看向身边的人，掀起眼皮发现，竟然是于绡，他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她怔在原地。
回过神来，快速抹掉眼角残留的泪痕。
小声的吸了吸鼻子。
“我向你道歉”，于绡低声说道，视线追着她的视线，飘过湿漉漉的黑色修长的睫毛，紧追着她布满红血丝的眸子。
“真的不用，不用道歉”李筱唅忍着泪，一字一字的说。
李筱唅不想让他给自己道歉，他没有错的！
看到她这个样子，于绡的喉咙发酸，吸了口气。
苦涩的盯着她，第一次他把一个女生惹哭，第一次说了这么重的话！他怎么能说她任性，跟其他女生相比，李筱唅是他见过的最不任性的一个！他怎么就脱口而出，这样罪不可赎的词！
“那你能听我给你解释一件事吗”？于绡顿了顿，恳求道。
她完败，他放缓的姿态，恳求的语气，她的心根本就强硬不起来。
李筱唅点了点头。
“我承认是我没弄明白整件事，暑假我有在等你的电话，可没等到，我承认我有些怨气。而开学以来，你冷淡又躲避的态度，我一气之下才说了那样的话！我承认我冲动了，对不起”。
顿了两秒，于绡继续说：“还有一件事，7月11，你给我打了第一通电话是我表妹接的，她今年8岁，上三年级。7月19，你给我打的第二个电话，她当时在玩我的手机，给挂掉了。因为家族里就她一个女生，都比较宠她，我二姨不给她玩手机，所以每一次她来都会玩一会我的手机，但就是这么巧……”说到这，于绡都觉得一切太过巧合，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也不愿相信。咽了口气，郑重的说：“以后假期我不会再让她碰我的手机。”
所以他没有女朋友，也不是故意挂掉电话。
是自己的遐想闹了个子虚乌有的乌龙。
那撕裂的痛楚好像被细线在一点点的缝合，好像没有那么疼了。
“所以，能回到以前吗”？于绡很没底的问。
“我，我……要理一下……思路”李筱唅温吞道。
“好”。
于绡陪着她站在窗台。
今年校园里的桂花开的异常的早，满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一阵暖风将少男少女的青丝拂起，将沁鼻的味道输送。
老旧错综交织的黑色电线上站满一排欢脱的麻雀，它们面朝他们二人，将老友的问候传达。
麻雀们推心置腹，发出嘤嘤呀呀的声音。
突然，站在最前排的那只扑通扑通煽动翅膀，飞入半空，而后旋转一周。
但它似乎并不满意现在的高度，像发射升空的飞船，直冲桂花树树梢，尖尖的嘴巴里发出胜利者的欢呼。
它围绕树梢旋转一周，带着满身的浓郁花香飞向窗边。
盘旋一周，最后停落在窗台，在于绡和李筱唅面前的窗台停下，抬起它如拇指大的小脑袋，黑色豆粒大的眼球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的两人。
这只麻雀像有灵性一般，水灵灵的盯着他们。
李筱唅记得上年在教室里看于绡唱国家时，窗外好像也是这群麻雀，当时成群结队里，有只眼球有一点点偏蓝，当时她还以为是光的反射，照出来的假象。
现在再看眼前这只，好像就是上年那只。
它是认识自己吗？
所以才飞到这里？
于绡伸出宽大的掌心，小麻雀立刻挥动翅膀，棕色的羽毛在空气中摆动，嘴里发出瞭亮的叫声，最后停在他的掌心。
于绡伸出指尖，轻轻抚摸了下像绒球一样的小脑袋。
李筱唅：“它好像认识你”？
这只麻雀一点也不认生，像是见了主人一般，在于绡面前放下所有的防备。
还没等于绡回答，麻雀的嘴巴微张，发出欢愉的叫声，似乎在说：认识，认识。
于绡：“上年冬天它被人用弹弓打伤，当时救了它”。
“怪不得，我说它跟你好像很熟”。
李筱唅目光停留在少年身上，她第一次见于绡，也是被他不经意间的温柔吸引。
那是高一上学期的冬日，由于下了一整天的雨，格外的刺骨，校门口草丛里忽然蹦出一只瑟瑟发抖的白猫，惹的很多人过去逗弄它，无论谁过去它都保持防备。
唯有于绡过去，它放下了所有警械，毛茸茸的爪子一把抱住他的裤脚，一双透亮灵活的眼睛撒着娇。
于绡没有冷漠的把它推开，而且宠溺的蹲下身，把有些脏兮兮的白猫抱进怀中，那白猫顺势乖巧的躺在他的臂弯。
后来，听别人说，于绡家里不让他养猫，于是他忙前忙后给白猫找了个靠谱的主人。
他骨子里到底是个多么温柔的人，才会为一只弱小的麻雀，才会为一只脏兮兮的白猫而止步！
“当时几个小孩用绳子拴住了它的右脚，它扑在荒芜的甘草上，眼中满是绝望，我就从几个孩子中花钱买了它”。
“然后还给了它自由”？
“嗯”于绡把掌心移动李筱唅面前，“摸下它脑袋，它会回应你”。
“它这么乖？”李筱唅从于绡有神的双眸得到了肯定回答，“那我试试”。
她伸出指腹，像于绡刚才一般，轻柔的触了触它毛茸茸的羽翼。
果不其然，麻雀小脑袋一仰一仰的回应她。
“它好聪明啊”。
李筱唅从没有见过这样聪明，又肯与人亲近的麻雀。
“伸出手”于绡眼球动了动，指着她的右手。
李筱唅不明所以的把掌心放在于绡掌心的旁边。
只见，于绡眼眸指了指李筱唅的掌心，小麻雀立刻心领神会。
小脚丫轻盈的迈起，乐呵呵的跳到李筱唅掌心。
李筱唅惊呼了声，问：“你怎么做到的”？
于绡：“它很有灵性，能读懂我们的肢体语言”。
“真的吗”？李筱唅不可思议的问。
“你试试”。
李筱唅伸出左手无名指，指尖转了一圈。
手中的麻雀跟着她的指腹跳动了一圈。
“真的可以啊”，李筱唅言笑晏晏的惊叹。
“嗯”于绡起眼与她对视，“我不会骗你的”。
李筱唅心间一颤，鼻尖蔓延着他的气息，两人因为小麻雀离得很近，近到可以呼吸对方的呼吸。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他们怎么有点像一家三口。
我不会骗你，好像不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
之前的阴霾，伴随着嘤嘤呀呀的叫声，以及骄阳下吹进的柔风，慢慢消散殆尽。
眼前留下的都是美好的痕迹。
李筱唅嘴角抽搐了下，乌黑长长的睫毛快速波动着，视线躲避式下垂。
“这只麻雀，我好喜欢”。
“它就在这附近活动，下次你想见它，我带你来”。
“好”。
小麻雀扑扇着美丽的睫羽，视线在与两人交汇后，像是圆满完成任务一样。
展翅飞翔在湛蓝的苍穹，嘴里向同伴发出它们独有的信号，收到指令的同伴，一跃而起，蓝天的画板中满是它们欢呼雀跃的身姿。
“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于绡没有抄着口袋，笔直的站在她旁边，一字一顿的问。
李筱唅心间再次颤了下，迟疑道：“那个，能”。
说完，她有些困窘，毕竟自己闹了个乌龙，她有些局措，不知道如何面对于绡。
想转身，逃回教室。
她刚转身，迈开右腿。
于绡拉着她划在自己衣角的手腕。
温声说：“一起回去”。
手腕上传来的热温让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身子也跟着僵在原地，“好”。
于绡终于扯开嘴角，继而，松开她的手腕。
两人从走廊不紧不慢的往教室方向走去。
身后还能听到蓝天中麻雀叽叽喳喳的声音。
第33章
下课铃声响起，于绡和吕子豪准时停在他们桌前。
吕子豪：“你们有没有发现李向闻最近有点不对劲”？
吴飞摇摇头，“没太注意，但你这么说，我觉得他最近话很少”。
“他人呢？下课就知道跑”，于绡后半句拖着长长的尾音，双眸捕捉李筱唅的目光，眉头戏谑性的挑起。
李筱唅不自觉的坐直了后背，仿佛被戳了脊梁骨，她敌不过他，羞红的躲开。
外面走廊忽然有人大声喊叫：“李向闻在楼下和人打架呢，李向闻在楼下跟人打架呢”。
“卧槽，李向闻还会打架”。
“卧槽”！
……
几位少年听到声音立刻冲出教室。
从走廊往下看，他正被三个男生围堵，其中一个平头的男生动手动脚的。
少年们二话不说，火速往一楼跑。
李筱唅和刘晨跟在他们身后。
于绡转头，不容置喙道：“慢一点”。
等李筱唅反应过来时，少年们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四位少年越过三个男生，把李向闻从中间扯到身后。
吕子豪收起往日的好脾气，撸起袖子，粗鲁道：“他妈的，想干什么！老子的弟弟你也敢碰”！
中间那位平头的男生就是带头动手的，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解释道：“豪哥，不知道这孙子竟是你弟，他妈的他找死，走路不长眼，出口就他妈骂人”。
李向闻指着他们，硬气的说：“不是，我认识他们，他们以前经常让我请他们吃东西，喝饮料。最近我没有给他们买，他们就堵我”。
吕子豪双手抱在胸前，冷寂道：“我弟说的属实吗”？
平头男轻蔑的瞥了眼李向闻，拳头握起，手腕上的青筋跟着暴起。
吕子豪上前一步，一把扯起他的手臂，质问：“怎么？来，打啊”。
平头男缩着脖子，握紧的拳头瞬间曲展开，一脸谄媚道：“不敢，豪哥，不敢”。
吕子豪：“滚，别让我再听见或看见你欺负我弟”。
三位男生点头就想撒腿跑。
吕子豪仄了声，“算下花了我弟多少钱，今天放学来2班还了”。
“好，豪哥，我们能走了不”？
“滚吧”。
于绡：“大家散了吧”。
吴秋峰附和道：“散了吧，散了吧，马上上课了”。
吕子豪掀起眼皮，瞪向李向闻，呵责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这么勇呢？天天缠着我们，也没有见你给我们天天买吃的喝的，怎么，钱多的没处花，没处花去捐给慈善机构吧”。
李向闻低头，没敢吭声。
于绡：“换个地方说”。
吕子豪转头气哼哼的往前走。
刚才的地方确实不适宜交谈，一到六层，走廊尽是看戏的观众，大家三言两语，一会就得把教导主任招来。
一行人走到走廊拐角处，这里平日里几乎都没有人。
吕子豪直奔主题，问：“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李向闻依然低着头，保持认错的姿势。
吴飞拍着他的肩膀，安抚道：“你说出来，才能帮你啊”。
李向闻还是不肯开口。
吕子豪呵斥道：“我再说最后一遍，不说走了”。
……
见他还那副欠揍的样子，吕子豪迈起右腿，准备走。
听到脚步声的李向闻，微微抬眸，对上大家的视线，哽咽道：“我，我妈得了尿毒症，晚期”。
吕子豪曲起的右腿顿在原地。
“医生说她可能活不过……两个月”，李向闻从刚才有些委屈的眼神变得空洞无神，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大家不约而同的保持沉默，这种情况，心里有很多想安慰的话，嘴里却怎么也挤不出一句。
也不知道什么样的言语才能安慰到李向闻！
吕子豪站在李向闻身侧，一切言语化为动作，轻拍了三下他的右肩。
“你们不用安慰我，陪我一会”。
于绡：“嗯，好”。
“好”。
他们无声的陪着大声哭泣，释放情绪的李向闻，教学楼传来零散的欢声笑语，校园的蝉鸣声聒噪不止，只有他们这里静的只有一个人的声音。
李向闻哭了接近十分钟，才肯露脸。
李筱唅把口袋里的卫生纸递给他。
李向闻无论怎么擦，好像都擦不完像瀑布一样的泪水，啜泣着：“你们，能不能”？
吕子豪抢先一步，斩钉截铁的说：“能”。
于绡：“能”。
“能”。
李向闻抿着嘴，并不想让自己发出娇颠的声音，“谢谢你们，我想让你们陪我去看我妈妈，她喜欢热闹，我怕我自己过去会忍不住……忍不住……”
吴飞：“我们肯定陪你去”。
吴秋峰：“大家都去，放心吧”。
大家也都知道李向闻的家中情况，也着实替他惋惜，难过。母亲是他唯一的支撑，可命运却给他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那天回到教室，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家只知道吕子豪是妥妥的校霸，救出了李向闻。这要放在平日，准有人调侃。
但那天，没有一个同学过来调侃，吹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