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干嘛委屈自己，我都长大了，我也不需要爸爸”。
在李筱唅最需要爸爸的时候，李溶从没承担起爸爸该有的担子，那么她长大了，她愿意舍弃这样的爸爸。
她交不起学费，是潘慕雪问好友借来的钱，她没衣服穿，是潘慕雪的朋友送来一袋又一袋的衣服，哪怕是旧的，她也如获珍宝般。
李溶对她好的时候确实也好，可不好的时候，跟没有爸本质上是一样的。
“傻孩子，我再相信他最后一次。厨房里给你留了饭，我得去上班了”。
“好，去吧，家里你不用担心”。
潘慕雪走后，家里又变得空荡荡的，没有一点烟火气，黑灯瞎火的，如果不开灯，都看不清五指。
李筱唅在房里待的有些压抑，拿着钥匙，锁上门，出去了。
第35章
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是这一天发生的各种事都挺糟心的，待在家里，李溶和潘慕雪的对话总是萦绕在她耳边，邻居家传来的阵阵笑声，让她羡慕又嫉妒。
她漫无目的的在小区里溜达。
其实，她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是单纯的不想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今晚的天空乌黑一片，大片的黑色云层将月亮的整个身子层层包裹，只露出个尖尖的尾巴，那是整片天空唯一的光亮。
晚风吹拂着她单薄的身影，行尸走肉在夜色下，风的吹动让她觉得她并不是一个人，最起码还有风在陪着她。
“李筱唅”。
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悉，李筱唅转过身。
身后的人竟是于绡。
“你，你怎么在这啊”？她惊喜的问。
于绡本来是要留在家的，但听他爸妈说要来这个小区吃饭，想着李筱唅也住在这，也许能碰上一面。
所以从来不跟父母一起去朋友家吃饭的于绡，厚着脸皮跟来了。
当时于妈，王敏摸着他的额头，再三确认，“绡，你确定”？
“确定”。
“没发烧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
“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妈妈”？
“真的没”。
“你确定要跟我去”？
“那我不去了”。
“妈妈不是这意思，换鞋，我们现在出发”。
“嗯”。
而她妈妈朋友家就这么巧的住在李筱唅家隔壁，因为上次送李筱唅特意问了她住的楼层，来时，他不经意间瞥了眼，发现家里没有灯亮。
他猜测她可能出去了，也有可能吃完饭去散步了。于是他随便吃了点，在阳台站了十几分钟，发现李筱唅身影的那刻，他急冲冲的跑下楼。
“我妈带我来她朋友家吃饭”，于绡指着旁边那栋楼。
“哦，那你吃好了吗”？
原来如此，李筱唅还以为于绡是特意来找她的，但是现在可以见到他，她心里的忧伤似乎一点点的在瓦解。
“我要不吃好，能下来吗”？于绡陪她一起往前走，说的漫条斯理。
“也是哦”。
“你吃过了吗”？
“没呢”李筱唅她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家里的事她总是束手无策，心情也跟着烦闷，一点胃口也没有，“我等会，回去吃”。
于绡看出了她眼中的停顿，“是不是还在想李向闻的事”？
“啊”？李筱唅迟疑了两秒，说：“对，我觉得李向闻也蛮不容易的”。
她其实很想找个人诉说自己心里压抑的事，可话到嘴边，她说不出口，尤其面对于绡，她更加难以启齿。
“你也不用太担心，有些事情我们也没有办法帮他度过，还是要他亲自去解决，去面对，然后再慢慢走出”。
“嗯，时间问题吧。李向闻的爸爸真不是一个合格的爸爸”李筱唅侧头，严肃的问：“你说，这世界上合格的爸爸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你爸爸对你不好吗”？于绡总觉得今晚的李筱唅哪里是不一样的，她似乎在极力隐忍自己的情绪。
“啊”李筱唅心中小鹿乱撞，一面是渴望被他发现的忐忑，一面是不想让她发现的无措。
她深邃的眼睛眨了眨，毋庸置疑的否定道：“没，怎么会呢”！
说完她长舒一口气，还好是在晚上，还好这段路恰巧在两个路灯之间。
“那怎么忽然这么问”？
她躲闪的的看向前方，于绡紧追着问。
“就是……就是今天碰到李向闻的爸爸，忽然就想问”，李筱唅苍白的解释道，她怕于绡再追问下去，她会忍不住找他倾诉。
“有责任，有担当，对妻忠诚，对子女疼爱吧。我也不是一名父亲，只能以我现在的角度来说”，于绡手懒懒的抄着口袋，抑扬顿挫的说。
“嗯，差不多吧”。
李筱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脱口而出问了这样一个问题，黑夜中，她目光紧随于绡。
他穿的还是白天那件黑色休闲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没有扣好，茭白的肌肤裸露在空气中，看起来懒慢又禁欲。
身后一阵风从领口，袖口穿入，薄薄的黑衣被吹起鼓鼓的角，从李筱唅这个角度看过去，还能看见他温热又结实的胸膛。
他的怀抱应该很温暖吧？
于绡眉尾轻扬，低沉的声音震在耳边。
“我这么好看吗”？
李筱唅脖子缩了缩，愣愣的盯着他，又愣愣的收回视线。
她的大脑又在想什么有的没的。
浑身都跟着燥热起来，手心冒出一层热汗，放在哪里都觉得多余。
“你，你少自恋了，我在想，你以后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父亲”。
“我吗”？于绡勾了勾嘴角，“想知道吗”？
李筱唅不由自主地点头。
于绡轻笑出声。
李筱唅嘴硬的说：“也不是那么想知道，你要说，我愿意洗耳恭听”。
于绡抬手摸了摸她脑袋，收起浑身的懒散劲，“对妻我会知无不言，忠诚坦爱，对子女，我还真没有想过，感觉太遥远了”。
“遥远吗？那你怎么对妻就……就想了呢”？
于绡扫过她的表情，玩味的说：“那我不得先有妻，再有子”。
这些话李筱唅听了，总会理解成另外一个意思，他一定是遇见了某个人，才会有这样的见解与想法。
“你不会是谈，谈恋爱了吧”？她怀着忐忑的心问。
指尖紧紧的攥着衣角，生怕他会做出肯定回答。
“跟你谈吗”？他双眸早已洞察了她的微表情，恍若未闻的问。
“什么”？
他什么意思，什么叫跟她谈啊！
李筱唅心乱如麻的对上他的视线，胸腔里已经翻云覆雨，整个神经系统跟着心跳一起律动。
于绡俯身，脑袋往前移了半分，“你不是问我谈没谈”？
李筱唅眨了眨睁的有些酸涩的眸子，“是，我问的”。
“你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你见过我跟人女生走一块了？你觉得我现在有时间谈恋爱吗”？
说完不满的轻弹了下李筱唅的脑门。
确实，他一直在忙奥赛的事，唯一挤出的时间都是和几位少年还有她在一起呢。
“我……我……不……就问问嘛”。
“我不是说过，会让你帮我把关吗”！
李筱唅捂着被他弹的脑门，低头偷笑起来。
原来，他一直记得那些话。
空荡荡的心扉瞬间被塞满。
“李筱唅”。
于绡醇厚的嗓音那样迷人，随风全部飘进耳窝。
“啊”？
“但我想说，跟着我，我不会让她们受委屈，无论是妻还是子女，我会尽我所能的去守护他们”。
说这句话时，于绡恰巧站在路灯下。
暖黄色的灯光勾勒出他金色的脸庞，他的袖口卷起，手臂浅蓝绿色的青筋凸显着少年刚强的一面，看起来成熟又不失典雅。
他好像是从光里走出来的，带着他的承诺。
肩膀上也被满满的光线照的宽大又温暖。
李筱唅，跟着我，好像可以艳压任何表白的言语，这一刻她有种错觉，少年似乎在对她表白。
她的心快要从嗓子口跳出。
今晚不开心的，郁闷的事情似乎也跟着一起吹走了。
“你……你将来一定会是位好爸爸”。
“嗯，借你吉言”。
路灯下，一男一女两个影子无声交叠，他们时而满目深情偷偷望向对方，时而肆意洒脱的笑，时而认真的思考。
“绡，绡”王敏按下车窗，笑着喊道。
于绡转头发现，父母在身后的车里。
“妈”。
李筱唅跟着一起转身，听见她喊妈时，她不由自主的开始紧张起来。
坐在驾驶位的于天也跟着按下车窗。
于绡轻咳了声，开始介绍：“这是我……朋友，李筱唅”。
“这是我爸妈”。
李筱唅僵直了身子，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见到他的父母，伸出手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好，你好”。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
于绡嘴唇翕动，“那我先回去了”。
李筱唅点点头，“好”。
“你回去吃饭”。
“好”。
于绡修长的腿迈向车子，打开车门，坐进去后，按下车窗。
嘴角扯出一抹笑，“走了”。
王敏：“小丫头，我们走了”。
“好，拜拜”。
车子缓缓向前移，于绡的离去，李筱唅周身又恢复了刚才的宁静，心里空落落的。
好像现在才是现实，刚才那都是虚无的假象。
直到这条路看不到车身，她才上楼回家。
打开房门，袭面而来的是浓浓的酒气，李溶又喝的烂醉，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
李筱唅不想理会她，径直走向卧室，锁上门。
整个身子失重的靠在门板上。
以前初一老师问过他们一个问题，说：你们有什么愿望。
她的心里的确住着一个愿望，她希望李溶有一天可以像其他家长一样，开车接她放学，那是她当时唯一的愿望。
每每放学，尤其下雨天，看到学校门口开车接孩子的父母，她好生羡慕。
她耻笑自己总爱幻想。
如今，都高三了，这辈子，怕是这愿望都无法兑现了。
今天于绡的父母也是开车把于绡带走的。
真的，现在这一切才是现实！
在思绪飘飘之时，她的眼眶早已盈热。
王敏一直从后视镜观望于绡的一举一动，她就纳闷，以前让他跟着出来，宁死不屈的，现在却主动要出来，原来……
车辆驶出小区，王敏八卦的问：“儿子，刚才那姑娘长的挺好看啊”！
“是吗”？于绡听到王敏的夸奖，嘴角勾起。
“今天你跟我出来，不会就是为了见人家吧”？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王敏转过身子，八卦的盯着于绡。
“没有的事，你想多了”。
于绡嗤笑了下，侧头看向窗外。
“哦，是吗？那我以前带你出来，你宁死不屈的”？王敏不甘心的问。
于绡笑着摇摇头，说：“今天就是想尝试下，但我决定，以后啊，也不跟着出来，无聊”。
“给你发信息怎么不回”？
“手机静音，没听见”。
“哦”王敏与于天相视一笑，颠怪道：“哦，下周我和你爸还来你王姨家吃饭，你不来吗”？
“不来……”于绡斩钉截铁道，过了两秒，说：“到时候看我忙不忙吧”。
王敏调侃：“哦，于大少爷可真是日理机啊，你那朋友和你一个班吗？成绩好不好”？
“嗯，英语几乎都是满分”于绡淡淡的说，舌头顶起右边脸颊才收住笑意。
“成绩这么好，她家就住这里吗？有空邀请她来我们家玩”。
“妈”于绡打断了王敏的问题，如果继续乖乖做答，王敏会无休止的一直问下去。
邀请去家里，他倒有点想，只是那丫头脸皮这么薄！
第36章
高三的他们，不再像上年有时间去参加各种活动。
每天黎明破晓时分，他们便从温暖的被窝爬起，每天晚上上完晚自习回到家还会再刷几套试卷。
老师们总说，高考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高三的他们自主学习性高了许多，自习课也都在埋头苦干。
于绡几乎每天下课都会来给李筱唅讲数学，物理，这次月考成绩，李筱唅考了班级第十，有生以来，最好的一次排名。
李向闻这次月考进步了十几名，李妈的事情对他精神上的打压和摧残远比大家想的严重。他还是会笑，但再也没有千娇百媚，嗲里嗲气的笑了。
他收起所有的心思，把所有的精力全部投入到学习中，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短暂的忘却痛苦的事。
十一月的第一个周六，大家一早起了个早去医院看望李妈。
来来往往的人群，却鲜少听到欢声笑语，不知是大家还没睡醒，还是一直压抑着内心，救护车的急救声喧嚣在耳旁。
踏入医院的柏油路上，大家的心情也跟着沉重，一路上也没说几句话。
走廊里除了查房的主治医生，忙前忙后的护士，就是家属们担忧的神情，明明已经是白昼，走廊里却必须打开炽热灯，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照亮内心的昏暗。
大家轻车熟路的来到单人VIP病房。
走到病房前，心里一直咯噔咯噔的。
拧开门把，轻轻推开门。
李向闻呆呆的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眼神空洞无神，看不出任何的思绪。
双眸目不斜视的盯着空无人烟的病床。
有一种推测在大家心里传开，但谁也没敢开口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