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个很普通的人，上了舞台，灯光都打不到我身上。”
“你是普通人，我也是普通人。你想要灯光的话，我现在去找个电筒，给你提供私人打光服务。”
“华勒斯，你正经一点行不行！”
“你看我眼睛，我多么真诚。”
“你眼睛太小，我看不到。”
“哼，别人这么说我我肯定生气。”
见汪蓁蓁听得入迷，李令珩扯了扯她的袖子。“我们走吧。”他小声道。
汪蓁蓁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嗔了他一眼，因为尴尬，走得比他还快。
回到宿舍，李令珩伸手在枕头底下摸出手表戴上。汪蓁蓁把五个崭新的本子叠好塞进叶泛舟像垃圾堆一样的柜子里。
“他在里面都放了什么啊。”汪蓁蓁嘟囔。
“我叫过他收拾，他每次都说好，下一秒就忘了。”李令珩毫不犹豫出卖好朋友。
“等他找不着东西了，他就长记性了。”汪蓁蓁用力关上柜子。
“是这个道理，孩子吃过教训才会改正。”李令珩摊手。
汪蓁蓁随意看了一眼他的手表，道：“好眼光。”
“嗯？”李令珩不懂她意思。
“你挑手表的眼光挺好的，李清毓也很喜欢这一款，不过他戴的是同系列的灰色。”汪蓁蓁弯了弯眼睛。
咯噔咯噔。
李令珩压下心头奇异的跳动，面不改色地反问道：“是吗？家里人送的。”
他们走出405，一眼看到从406出来的两个身影。衣服都是节目发的制服，但一个头发红色，一个头发蓝色。蓝色头发的瘦小一些，身形柔美轻盈。红色头发的更高大，肩颈线更硬朗。
“华勒斯和何言特？”汪蓁蓁看着他们消失在楼梯间。
“他们的头发太好认了。”李令珩说。他们两一个唱Rap，一个跳舞，各自的初舞台都非常亮眼。不过都比不上他们颜色饱和度有点过分的头发让人印象深刻。
“自古红蓝出CP。”汪蓁蓁小小声说，表情有些微妙。
李令珩看了看已经没人的楼梯间，再抬头瞄了一眼随处可见的摄像头，和她说：“有些事情不需要点破。有私人空间不容易。”
“我明白。”汪蓁蓁扭过头来看着他，挑了挑眉：“看来你懂得不少。”
“承让承让。”李令珩嘴角含着笑意说，把茉莉花香都吸进脑袋里。
汪蓁蓁回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李令珩本来想问问题的，但一时间想不起来要问什么。回到楼下准备和汪蓁蓁分开的时候，他才记起来。
“你怎么知道李清毓戴什么手表？”
“他每次出席活动都戴手表，多留意就记住了。”汪蓁蓁坦坦荡荡地说。
“你喜欢李清毓？”
“从小就喜欢。”汪蓁蓁脆生生应道，眼里“蹭”地一下放出光来，热切又真诚。“他是我心目中最出色的钢琴家，没有之一。”她的语调连同她的脚跟情不自禁地抬起，十分自豪，仿佛能够以李清毓为偶像是她的荣幸。
头顶的那片云溜走了，灿灿的阳光倾泻而下。汪蓁蓁的双眼皮中间部分的亮片闪闪发光。
“我也喜欢李清毓，非常非常喜欢。”他一字一顿地说。
似乎过了孩提时期，李令珩便羞于这样用言语表达对父亲的爱了。每年他都会亲手写一张贺卡，在父亲节送给父亲，贺卡里面写着“I love you,Daddy”。但这些文字已经很多年没以言语的方式出现了。他可以和母亲说“I love you”，但仅限于英文，中文他总是说不出口。好像中文说起来感情更浓，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但对着父亲，他连英文都说不出口。他总觉得害羞，做不到像妹妹那样二十岁了还可以毫不扭捏地和家里人说“爱”。明明他从小到大接受的都是西方的教育方式，可骨子里中国式的内敛始终更占上风。
此刻，说不出为什么，也许是阳光太暖，烘得脑子迷糊，又也许是茉莉花香太浓，熏得人晕头转向，他被汪蓁蓁坦荡大方的表白感染了，终于时隔多年，亲口说出了他对父亲的爱，虽然父亲并不在场。
第22章
傻乎乎的孩子运气好，就跟麻将新手第一圈麻将往往能自摸是一个道理。公演前一天抽出场顺序，《日出日落》组派出叶泛舟去抽签。叶泛舟不负众望，抽到了第四。
一共有十四组表演，到了最后如果不能让人眼前一亮，那么观众很难在情绪高度激烈过后还有精神去留意最后那些选手的表现。当然，太前也不好，容易紧张，所以第四是个很不错的出场顺序。
大家换好妆发，还没轮到的就按指示去后台观影区看实时转播，快要上场的就去后场。选秀舞台灯光大多酷炫，要压过灯光，服装必须足够吸睛，因此哪怕穿的是西装也得加上blingbling的配饰。不少人的头发都被染成调色盘上的颜色，眼影也是七彩缤纷，整个脸的妆容好像只有口红是保守的调子。
李令珩看了看其他人的妆发，突然对自己的破烂球衣释怀了。至少他的妆容清清爽爽，脸上那没出现饱和度高的颜色。他旁边坐着《叮咚》组的罗欢水，整个人仿佛掉进粉色的染料桶滚了一圈。罗欢水并不孤单，实际上《叮咚》组所有队员都是这个色调，沈秋甚至连袜子也是粉色的。
妆发组到底是什么审美？李令珩非常疑惑，橙子那么大的平台就没钱请好一点的造型设计吗？为什么一个个阳光帅气的小伙都被弄成《西游记》里的各种妖怪。
除去那几个帅得一骑绝尘的，比如隋逐月、傅寻、叶泛舟，任和，能压得住奇怪的妆发，依然帅得醒目，其余都被妆发组“辣手摧花”。红红绿绿粉粉紫紫，看一眼都觉得心累。连华勒斯和何言特的发色都衬得普通了。不过傅寻的造型相对来说还是正常的，张凡逸也是，想来不难在一群“妖魔鬼怪”中脱颖而出，大量吸粉。
李令珩再仔细一想，忍不住笑了。橙子的算盘打得真好，既能靠辣眼的造型炒话题，也能达到捧皇族的目的。
他来之前查过橙子和《Young！Go》的资料，发现《Young！Go》虽然每年看起来都那么声势浩大，一茬茬割韭菜，赞助商源源不绝，但实际上每年都是亏损的。这个项目连年亏钱，橙子还坚持做下去无非是想做好平台。每一年的选秀节目都比上一年多，可能做到老少皆知的男团女团一个都没有。橙子和隔壁肥鸭平台给自家的男团女团砸再多的资源、上更多晚会、代言更多品牌都没用。在自己圈子是天王巨星，出了圈糊得可以砌墙。其中有一两个人独立发展得不错，但丝毫没帮整个团提升热度。到了解散时间，呼啦一声就散了，粉丝不留恋，连成员也不留恋，除了那些没了团会更糊的人。靠固定圈子支持起来的产品，方方面面迎合的都是圈子的口味，而不是年龄跨度更大阶层更多的全国人民，本质上就很难出圈。想出圈，要么靠大热作品，要么靠惊天动地的新闻，比如法治咖。
橙子或许已经懒得用“打造实力男团”的名号给自己扯遮羞布了，只想着热度，热度，热度。李令珩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在吃什么娱乐瓜，但据他自己观察，初舞台至少可以提供以下的瓜：牛剑学霸参加选秀、混血大帅哥美声一鸣惊人、回锅肉重跳回锅舞、美国人唱中文Rap比中国人还溜等等等。
为了热度，橙子把选手打扮得奇形怪状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观众觉得爱豆每次出场都是帅气好看的，橙子偏反其道而行，轻而易举引起话题。反正最后谁出道，橙子本身有极大的决定权，碍不了他的核心利益。
蔡玖君坐在李令珩背后，拍拍他：“在想什么呢？这么安静。”
“我在想，我的造型还挺不错。”李令珩说道。披了外套，挡住里面的破烂球衣，咋一看还是可以的。
罗欢水听到这话，给他一个哀怨的眼神。
“我也这样觉得。”蔡玖君低下头在他耳边小声说，“我宁愿披个垃圾袋也不想一身粉红色。”
“颜色不是问题。粉色也有好看的时候，就是整体搭配有点夸张了。”他指了指眼影的部位。
蔡玖君点点头，“我不太喜欢乌漆嘛黑的眼妆。”
“那叫烟熏妆。”李令珩笑笑，“要是我妈看到我化了一脸妖艳的烟熏妆，她肯定吃不下饭。”
“哦，阿姨那个年纪是比较喜欢正经一点的形象。”
“她不是觉得烟熏妆不正经，就是，烟熏妆不符合她审美。她偏好干净大方、儒雅得体的风格。”李令珩说着说着，脑子里浮现出父亲的形象。
“那你呢？你喜欢什么风格？”蔡玖君双手抱膝，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啊，和我妈差不多吧。”李令珩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得等到决赛solo才有可能干预造型设计。”
李令珩右手肘往后一捅，笑道：“说这个为时尚早。别想那么远。”
“你肯定可以到决赛啊。”罗欢水转过身来，参与话题，“我参加过两回选秀了，今年是第三回 ，我有经验，看得出那些人能争C，哪些人能出道，哪些人可以进决赛。毓珩，我敢担保，你一定可以到决赛。”他说得乐呵，仿佛过去的失败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你觉得谁能C？”蔡玖君靠过来，做贼似的四处张望一番，然后压低声音问。
罗欢水看了一眼斜对角的傅寻，不说话。
蔡玖君给了他一拳，“还用你说，我也猜是他。”
“至于谁能出道、谁能进三公、决赛，我还得观察一阵子。到时候我会和你们说的，你们等着决赛看结果吧。”罗欢水信心满满，还得瑟地甩了甩头发。
“你不该出道做艺人，你应该开经纪公司自己捧人，精准捧C。”李令珩笑他。
“这不是没资金没人脉嘛。大学霸脑子好，赚了钱记得做我的天使投资人。”罗欢水大笑着，挨过去用肩膀碰了碰李令珩。
笑闹一阵，一公正式开始。除了原本的五个导师，每次公演都会有新的嘉宾。这几天大家都在讨论一公的嘉宾会是谁，所以转播的大荧屏一亮，大家都齐刷刷看过去。
已经有张霏霏了，不会再有什么看着他长大的叔叔阿姨了吧，李令珩揣测道，何况选秀面向年轻人，虽然需要辈分高一点的来镇场子，但也不能缺年轻的明星。
很快到了介绍嘉宾的环节，一个个盯着屏幕一动不动。
“是高倾梨哎！！”不知是哪个人的在鸡叫。
“哇，真人好好看！”
“居然是我女神！”
李令珩的笑容挂在脸上，掉不下去，也升不起来。
是没有叔叔阿姨了，但有叔叔阿姨的孩子呀。
高倾梨今年24岁，星二代，现在是一名演员。她四个月前火了一部偶像剧，如今是炙手可热的小花，流量一天比一天高。她的美是长辈会很喜欢的传统美，鹅蛋脸柳叶眉，颇有点薛宝钗的气质。
当然对于李令珩来说，高倾梨不仅是演员和流量花，更是他童年玩伴。他们两甚至被父母开玩笑拉过郎。
李令珩毫不怀疑，他化成灰了高倾梨都能一眼认出他来。
为了防止自己的背景曝光，李令珩上交手机前特意嘱咐过高倾梨不要帮他吆喝。高倾梨答应得好好的，哪想到转过身来就来当嘉宾了。
“梨梨真好看。”坐他左下角的贺非凡捧着下巴陶醉地说。
就连叶泛舟也兴奋地用中文说：“漂亮的女孩子！”
在场的外国人虽然不知道高倾梨是谁，但对美好事物的向往是人类的共通点。
于是全场只有两个人安安静静，一个是傅寻，不过他还是张了张嘴表示惊艳，另一个则是李令珩，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李令珩知道傅寻是天生性格高冷，但他自己并不是。
他心头突然长了一只米高梅片头动物，无能狂吼。
他现在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当个隐形人。
“你不喜欢美女吗？”罗欢水见他这么冷淡，忍不住问道。
“喜欢。”李令珩喉咙一梗，“但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挑剔。”罗欢水“切”了一声。
轮到《日出日落》组上场的时候，李令珩做了无数个深呼吸才冷静下来。旁人还以为他是紧张，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慌。高倾梨从小不按套路出牌，第一回 下厨用的是菜刀切生鸡蛋的蛋黄。为了留住童年情谊，她不可能直接挑明或者暗示李令珩的家庭。但谁知道她今晚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
叶泛舟感觉到他的不自在，特意抱了抱他。“放松，Fredrick！你是最棒的！”
“你也是！”李令珩叹了口气，回抱叶泛舟。
“我想快点结束，回去看其他组的表演。”叶泛舟咧出一口白牙。
“你不想我们组成为‘Top’留在台上和其他组pk吗？”李令珩逗他，心情瞬间好了些。
叶泛舟挠挠头，眉毛揪到了一起，“啊，我不知道。”
“尽力就好！”李令珩疼惜地揉了揉他的头，虽然要踮起脚。
第23章
李令珩硬着头皮跟在游咏后面走上舞台，专注地看游咏的后脑勺。也不知是不是他自己多想，他感觉到一道强烈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观众席爆发出尖叫，多是在喊叶泛舟的名字。李令珩似乎也听到了有人在喊自己，但他不确定，也没心情去留意。
走到舞台中央，到了不得不面对导师的时刻，李令珩强迫自己只看悠然，坚决不和坐在悠然隔壁的隔壁的高倾梨对视。
“梨梨，你最期待哪位选手的表现？”陶洮作为有经验的导师，主动cue高倾梨。
不去看她，不去看她，李令珩在心里默念。
“我呀，我觉得毓珩挺不错的。”高倾梨咯咯笑道。
李令珩麻了。
一番搞怪的自我介绍之后，《日出日落》组开始表演。反复练习这么多次，手脚和嘴巴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不需要多想就能按照编排跳出来、唱出来。这首歌跳的动作不多，难度很低，对于李令珩这种四肢未进化完全的人来说非常合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