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天色还早，但豆瓣各个娱乐组都有不少帖子讨论李清毓和李令珩。除了讨论他们的关系，吃瓜群众似乎还有别的想法。有猜他是不是李清毓的私生子所以才隐姓埋名，也有猜他只是李清毓的远房亲戚只是借这个名头来炒作自己。
李令珩实在不敢点开来看，看一眼标题都有难受想吐的冲动。然而，人就是这么贱，总是明知不可为却为之。他很想很想退出豆瓣，锁屏，然后把手机还给文海。
但他点开了标题为“如果毓珩真的是李清毓的儿子，为什么想不开去选秀？这不是自降身价吗？”的贴子。
主楼内容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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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设毓珩是李清毓亲儿子，合法的，和他老婆生的，是李令颐的亲生哥哥。那么问题来了。凭这样的家世学历颜值，为什么想不开要去参加low爆的选秀？
热门回复如下：
“娱乐圈钱好赚呗，艺术熏陶也打不过金钱利益。反正我从来不信来参加选秀的人会有什么艺术追求或者学术追求。说白了，就是为了钱。钢琴家可以高洁傲岸，儿子却不一定学老子。”
“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毓珩是有学历有颜值，但你看我们泱泱大国，现如今有哪个搞学术的人能做到闻名全国妇孺皆知？别提他读的还是玄之又玄的哲学。然而他在音乐方面远远不如当爹的，走古典这条路子没啥希望，因为就目前的国情来看，不做到最top，普通民众哪会关心古典音乐出了什么名人。去选秀说不定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哎，作为李清毓粉丝，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他们两真是父子关系，我真的想不明白。是，搞古典音乐比不过父亲，那就安心做些别的呗。好好利用自己的资源，体面安稳地过了一生，也不是坏事啊，为什么非得扎进选秀这种资本游戏。”
“其实进娱乐圈也有很多种方式，有稳扎稳打的，也有选秀这种快捷通道的。我不反对钢琴家的儿子进娱乐圈，我反对的是他如此急功近利，急功近利的人是沉淀不了自己的，尤其在浮躁的娱乐圈。所以他要真进圈了，我也没法期待他会有什么好作品。”
“或许他想比父亲红吧。但是他得想想，李清毓到了这把年纪还有这样的知名度，靠的不是鸡血的粉丝和铺天盖地的营销，而是过硬的实力和证明他能力的奖项。李清毓是独一无二的，他在毓珩这年龄早就享誉国际了。我敢断言，毓珩这辈子都超不过李清毓。”
“我的看法和大家都不一样。万一就是李清毓自己鼓励儿子去选秀呢？有钱不赚王八蛋啊。钢琴家也得管柴米油盐，还得给老婆买爱马仕，可不是光喝露水就能活。别把钢琴家想得太完美！”
李令珩捏着大腿，很没必要地大力按下锁屏键。他的大脑嗡嗡作响，动静比池塘边的蚊子和牛蛙都要大。日头高了，气温慢慢升起来，烘得他发烫，几乎发烧的感觉，难以思考。
他现在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把这件事压下去？？？
事情似乎已经是死局了。一旦李清毓的团队下场删帖，那就是侧面左证了大家的猜测是对的。如果不删帖，情况就会继续发酵，没人知道结局如何。而且橙子公关部24小时on call，现在说不定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正准备找他。如果真找他了，他该怎么解释？承认他是李清毓的儿子？
对于营销成狂的橙子来说，这样的热点无疑是他们眼中不得不吃的大肥肉。
李令珩不用多想都能猜到，假设他最后成了团，甚至成了C位，他会怎样被人指指点点，骂他丢了父亲的脸。
“Fredrick。”
突如其来的声音差点把李令珩吓得摔个屁股蹲。
“你吃早餐了吗？”叶泛舟一字一顿地问他，看上去有些局促。
“还没。”李令珩看了看手表，“才六点半，你不多睡一下吗？”
“我醒了，上厕所，没看见你。阳台看见了，你在水边。”叶泛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又用回德语说，“Angelika说你现在心情很差劲，让我多留意你。其实她不需要说呀，我知道你不开心。Fredrick，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会陪着你。”为了让自己的话显得有说服力，他还很用力地拍了拍自己胸口。
“我没事。”李令珩疲惫地摇了摇头，这样的状态完全不能让叶泛舟相信他真的没事。
“我们每个人都很关心你。虽然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你这么难受，但我、汤汤，老张，Wallace,呵呵，Stefan，还有Angelika，都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叶泛舟目光灼灼，眼里的坚定光芒差点烧穿李令珩身上那一层比纸还薄的伪装。
“我对你们每一个都没说实话。”李令珩苦笑，弯腰拾起一颗石头，朝池塘中央大力甩去。
“那没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叶泛舟打哈欠说着，一掌拍死了一只企图扒在他身上吸血的蚊子。
李令珩催他回去再睡一会儿，但叶泛舟死活不愿意，说一定要陪他。无法，看他眼皮子底下青黑的一片，李令珩只能答应他回宿舍继续眯一下。
路上，他把手机还给文海。正当他要上楼，文海突然拉住他，迅速往他手里塞了些东西。
“实在顶不住的话，可以稍稍放松一下。”文海拍拍他肩膀。
李令珩垂眸，“谢谢。”他不动声色地把烟和打火机揣进口袋，在他旁边的叶泛舟什么都没发现。
说来奇怪，他起床时毫无睡意，没想到此时刚一碰到枕头便睡过去了。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是被叫醒的。
被导演和制作人叫醒。
“早啊，起床啦，该吃早餐啦。”前阵子因为他不肯签约而冷脸对他的导演一改往日态度，语气听起来有一丝诡异的、造作的亲切，硬生生把李令珩吓清醒了。
葛颜似乎也觉得导演说话太恶心，连忙把导演拉到一边，对李令珩道：“今天饭堂的早餐不错，有重庆小面也有虾饺和干炒牛河。你赶紧起床洗漱吧，晚了就没得吃了。”
“哦，好的。”李令珩迷迷糊糊地从上铺爬下来，“麻烦稍等一下。”
“嗯嗯，你先吃饭，吃完了我们聊会天。”
从清凉的宿舍出来，扑面而来的热浪瞬间把他刺激清醒了。他的手一直握着门把手，久久没放下。
所以，橙子已经知道了。
第75章
大不了，退赛。
李令珩望着眼前的重庆小面和糯米鸡，如是想到。
那么不容易才走到决赛，就这样退出当然不甘心，可李令珩想不到别的办法了。一旦他承认自己是李清毓的儿子，没有底线的橙子肯定毫不犹豫把他捧到C位。这是对他本人的侮辱，也是对其他努力付出的选手的不公。
是的，他还没在大众面前弹过钢琴，还没给自己这段真实自我的旅程画下句号……一段从此以后再也无法重新踏上的旅程。可以想见，未来会有多少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看他有没有给国宝钢琴家丢脸，看他在哪方面比不过自己的父亲，关注他成绩几分、找了什么工作，以及……找了什么样的女朋友。
若是李令珩没有参加选秀，依然心如止水地搞学术，哪怕他和李清毓的关系曝光，众人的吃瓜兴趣最多持续一个星期，因为学术对大多数人来说实在无趣。然而他参加了选秀，吸引了相当数量的粉丝，上过热搜，自身特征已经带上了娱乐性质。大家关注他，既是因为他是李请毓的儿子，也是因为他算是娱乐圈中人。两相叠加，倍增话题度。
难听点，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明明这届秀人不怎么出圈，决赛结束后他可以循序渐进地淡出这个圈子，这下别说秀圈，估计连爷爷奶奶辈的观众都知道他了。
李令珩自认身正不怕影斜，在为人处世方面没有不得见人的地方。除了钢琴，他可以坦坦荡荡地接受所有人的审核。
不，还有……汪蓁蓁。
他现在的身份是准爱豆，或者严格来讲，就是爱豆。爱豆是不可以谈恋爱的，更不能在选秀期间谈恋爱——虽然他也不拿准自己和汪蓁蓁是什么关系。
抱过了，亲过了。
无论如何，他是不会放手的。可一旦有人知道他和汪蓁蓁的事，汪蓁蓁就得承担很多她本来不会有的负担。
他父母早已习惯了媒体的压力，但汪蓁蓁并没有这样的经历。在这件事情中，她是无辜的。
好吧。李令珩放下筷子。退赛吧。
在去找导演的路上，他拒绝了叶泛舟的陪伴，反而催他赶紧去排练。叶泛舟一走开，李令珩强撑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
各种想法缠成一团把他的脑子堵住，强迫他思考，以至于他无法思考。他好想抓住些什么，最好是小提琴，又或者是钢琴，反正不要这样两手空空，无以支撑。
现在是早上，各部门的人来走廊来来往往，带着刚下达的指令着急忙慌地离开。
李令珩走得很慢，似乎这样就能迟一点敲响导演办公室的门。
然后他便听到了倚着栏杆叽叽喳喳的实习生在说：“我妈现在可抓狂了，谁能想到几十年了，李清毓居然真的把当年的事情说出来了。”
“你妈是站哪一边？”
“她啊，她哪边都不站，她说她吃瓜。”
“古往今来，吃瓜最快乐哈哈哈。”
“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娱乐圈自那之后就没见过be得那么轰烈的cp了。”
What the hack?
汪蓁蓁曾经设计好见到偶像时该怎么表现，然而她没想过会在这样的情景下见到偶像。
酒店的高级套房配有厨房，双手上了两亿保险的李清毓在厨房里切菜、片鱼片、煲汤，动作熟练麻利，一看就知道平时有做饭。
虽然汪蓁蓁经常看李清毓在微博po自己做饭的视频，但是第一次近距离观看，还是吓得心惊肉跳。
啊啊啊啊啊差点切到手了。
哇哇哇哇哇油溅到手背了。
汪蓁蓁觉得自己呼吸不了，太刺激了。
“别担心，我厨艺很不错的，等下你可以尝尝。”似是感受到了她的不安，李清毓抬头朝她笑笑，压低声音说。
“都留给Fredrcik吧。”汪蓁蓁连连摆手。
“没事，我做得挺多的。”李清毓的笑容特别和煦，“他也吃不了那么多。”
汪蓁蓁不知道说什么好，僵硬地点了点头。她过来本是想着有什么要帮忙的，结果李清毓什么都不让她做。汪蓁蓁在自己偶像面前毫无主见，只好倒了杯水，在旁边看着——她私心想着万一李清毓真切到手了，也好有人立刻帮他处理伤口。
毕竟他的团队，正在客厅争分夺秒地公关——他的自传，无暇顾及他做饭。
严格来说，不是自传，而是自转的一部分，只不过这部分恰恰能燃爆社交网络。
“我再做个鸡丝凉面吧，Kathleen爱吃。”李清毓喃喃道，从冰箱里拿出一块鸡胸肉，然后笑着问汪蓁蓁，“我做的鸡丝凉面挺好吃的，你要不要来一份。”
“啊，太打扰了。”汪蓁蓁有点慌。
“做都做了，不差这一份，可惜没买到Kathleen最喜欢吃的花生米。”李清毓无奈地摇了摇头。
没买到花生米是正常的，李清毓带着自己一整支团队坐红眼航班连夜飞来F市顺带还买了菜，这才不正常。
当然最诡异的是，李清毓，时隔三十几年，主动提起那段他一直躲避的往事。
直到这一刻，汪蓁蓁还是不敢相信李清毓真的这样做了。
“Fredrick喜欢吃汤面，这种拌面他不太感冒。”李请毓又道。
这般云淡风轻谈论儿子喜欢吃什么，作为点燃炸药桶的人，他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外面有多么腥风血雨。
再没有一对cp如此般配又如此悲凉的，如此高山流水却抵不过世俗红尘，以至于三十多年后依旧让众人牵挂。
当然，还得托另一方的女儿如今成了影后所赐。
这时李令颐蹦跶着进了厨房，双手搭在自己父亲的肩上，扫了料理台一眼：“哇，都是哥哥爱吃的。”
“小声一点，你妈还在睡觉。她这几天都没休息好。”李清毓“嘘”了小女儿一声。
李令颐缩了缩肩膀，小声道，“我就是进来看看有什么吃的。”
“还要一会儿，小贪吃鬼。社团的事处理好了吗？”李清毓柔声道。
“就是整理一下新入团的人的名单。”李令颐动手给老父亲捏肩膀，“累不累啊～”
“不累，你出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等你哥出来你就得立刻回英国了，现在看看有什么能准备的就先准备，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好吧。”李令颐吐了吐舌头，然后朝汪蓁蓁笑了笑，“Aneglika，一起叫奶茶吗？一杯不起送。”
“可以啊，你看你要叫哪家。”汪蓁蓁点点头。
目送李令颐离开厨房，汪蓁蓁的疑惑就更大了。怎么，他们全家没有一个人因为自传这件事烦恼吗？现在微博可是崩了啊。
她的视线转移到那扇紧闭的房门。
啊啊啊啊她忍不住了。“阿姨……能接受吗？”她小心翼翼地说，一口气提到嗓子眼老半天放不下来。
李请毓同样也向那扇房门看了过去，目光柔和。“她朋友说，当年她吃瓜也吃得挺开心的。”他低头无奈笑了一下。
“可是当年和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啊。”
“确实，她那会儿还在读中学，现在啊，她是我老婆，还给我生了两个孩子。”李清毓把烫熟的鸡胸肉捞出来准备手撕，“所以对她来说，过去那些事不足以让她困扰。”
汪蓁蓁在桌子底下掐了自己一把。
“她觉得这是我的逆鳞，怕我难过，这么多年她一句都没提过。”李清毓开始调凉面的汁，头太低了，汪蓁蓁看不到他表情。
“你和阿姨都很不容易。但我觉得，或许有更好的办法？”
“转移视线是唯一的办法。删帖很简单，只不过就是坐实了Fredrick是我儿子。不删帖，让事情持续发酵，橙子就会找上Frederick。结果是一样的，Fredrick隐姓埋名的努力会付之东流。进退两难，我们做父母的，想要成全孩子，只能剑走偏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