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泛舟张着嘴巴开嗓，Alexis手上拿着小抄小声地背词，沈秋鼻子里哼出声音找感觉。两分钟后，大喇叭宣布录制正式开始。
李令珩瞬间感受到背后的费时费礼两兄弟抖了抖。
他很少会感到紧张，这一次也不例外。
从小到大，每当他有紧张的感觉，他都会想起妈妈的话“想想你爸十八岁不到就参加国际大赛，你现在面临的事情都是小儿科。”
叶泛舟也不紧张，甚至想翘起二郎腿，想到有摄像头才把刚提起的腿放下来。他是李令珩目前为止见过的最“没心没肺”最看得开的人，好像所遇到的所有事情都是乐趣、惊喜、新奇，值得以开放拥抱的姿态去面对。
一阵开场音乐过后，导师依次走上舞台。除了已经和他们见面的悠然，还有去年出道的陈若卉、前年出道的古得海、金马影后张霏霏、实力流行歌手陶洮。
选手席上的年轻小伙子激动得欢呼起来，不明所以的外国人见其他人这么兴奋，也随大流拍掌呼喊。其中包括叶泛舟。李令珩确定他完全不认识下面的导师——可能除了张霏霏这个有作品进戛纳和柏林电影节的实力演员——但他比李令珩都要兴奋，吼得李令珩耳朵疼。
李令珩拍了拍手，笑容倒是扯不出更大的了。
张霏霏和他妈妈熟得很，甚至可以说，看着他长大。
第7章
李令珩擅长压抑内心的真实情绪，坐在他两边的分别是叶泛舟和沈秋，但他们都丝毫没感觉到他情绪的波澜起伏。
他不担心张霏霏当场把他给点出来——他妈妈肯定早给张阿姨提前打过招呼。他只是没做好那么快就有熟人知道他表现的心理准备。
导师的自我介绍非常有意思，每个人胸口都挂了一个牌子。张霏霏的写着“德育处主任”，陈若卉“纪律科组长”，古得海“卫生科组长”，陶洮“体育科组长”，悠然“班主任”。
在李令珩左下角的恩如拍拍胸口：“梦回高中啊。”
张霏霏的视线迅速扫过99个男孩，神色不变。
轮到李令珩这一组的时候，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汪蓁蓁对叶泛舟的帅已经锻炼出了免疫能力。对她来说，叶泛舟再帅也给不出惊喜了。就好像很多人都觉得张智霖比李民浩帅，但是袁咏仪却是李民浩的迷妹。
真正让她屏住呼吸的是，李令珩。
他不是C位，但当他拉起小提琴的时候，汪蓁蓁实在做不到从他身上转移视线。他给她一种很熟悉的印象，就好像她在哪儿看过他演出似的。他在舞台凭借自己的才华闪闪发光的感觉，像极了她几天前见到的李清毓，拥有天赋，感知到其中的存在，并以肆意运用为乐。
如果不是知道李清毓生的是女儿，她会忍不住猜测李令珩是不是李清毓的孩子。他的气质，还有帅气的质感，和李清毓如出一辙。
她作为她自己，汪蓁蓁，被李令珩牢牢吸引。其他人，大部分被叶泛舟的美声和Alexis的rap惊艳到了。可能比起美声和Rap，小提琴的质感没那么突出，所以无法成为最亮眼的那个。
李令珩参加选秀，有点埋没他天赋了。
等他们表演结束，其他选手哗啦啦站起来鼓掌。“牛！”“厉害！”“太帅啦！”“男神叶泛舟！”
汪蓁蓁翻译完这几句话，拍了拍旁边的Fredric。
导师们的注意力都在叶泛舟身上，颜控出名的张霏霏更是站了起来超大力拍手。“天啦，我好久没在娱乐圈见过这么纯正的帅哥了！”
“什么叫纯正的帅哥？”悠然问道。
“就是不靠包装——你知道现在娱乐圈很多小男明星，嗯，都有点离不开妆发和打光——光靠三庭五眼的完美比例出彩的帅哥太稀少了。美人在骨不在皮，叶泛舟的骨相就是特别好特别好。我跟你说，他老了之后，哪怕皮肤松弛了，他也还是个帅哥。他的骨撑得住！”张霏霏越说越眉飞色舞。
叶泛舟听着耳机的同传，腼腆地低下头去。
汪蓁蓁看了一眼Fredric的侧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翻译“美人在骨不在皮”的。
导师们下一个关注点是说中文Rap的美国人Alexis。他可以实时和导师交流，又赢了一波好感。同样是rapper的古得海对他大为赞赏，虽然汪蓁蓁觉得他的rap吐字还不如Alexis清晰。
张霏霏cue了叶泛舟加试，叶泛舟就拿上吉他自弹自唱《依然爱你》。这是他几年前接触的第一首歌，来中国前已经练了好久，所以效果还不错。当然，配上他这张脸，他只要不出大错，一般没人舍得挑刺。
Alexis的加试是一段原汁原味的美国rap。正当大家以为这一组可以下去了，陶洮突然cue了李令珩。
“毓珩，你的小提琴拉得真不错，”陶洮赞道，“听得出练了很多年。”
“我从五岁开始学小提琴。”李令珩拿起话筒说道。
“非常优秀。不过刚才你唱的部分不多，你可以来一段加试吗？随便你唱什么。”
“好的。”他躲开张霏霏的目光。
李令珩按了按耳返，随着音乐唱出张国荣的《意犹未尽》。
汪蓁蓁捂住了嘴巴，模糊地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一只蜻蜓嗡嗡地飞。
陈若卉等他唱完，急吼吼地问道：“为什么你普通话那么塑料，你广东话那么准啊？”
“我爸爸是重庆人，我妈妈是广东人。所以我重庆话和广东话很标准，普通话就有点差强人意。”李令珩害羞地摸摸自己鼻子。
选首席和导师席爆发出一阵笑声。
陶洮边拍手边笑道：“怪不得。你为什么选张国荣的歌啊？你这年纪，不太像他粉丝。”
“因为我妈妈和外婆很喜欢张国荣。而且我的确也是他粉丝。他的作品延续了他的生命。”
张霏霏没有翻动桌面上的选手数据表，直勾勾看着他，含笑问道：“你本硕牛剑，读的还是哲学，为什么来参加选秀？”
选手席窃窃私语。
“什么牛腱？”
“牛津和剑桥！他本科剑桥硕士牛津！”
“卧槽！”
汪蓁蓁竖起耳朵，同意好奇他的答案。这男孩，能本科读剑桥，从小学小提琴，还出现在施坦威的琴行，绝对不是一般家庭出来的。有这样的培养路子，做父母的为什么会同意孩子来娱乐圈这个大染缸？还是说娱乐圈钱太香了？不为五斗米折腰，只能说是米太少而不是腰不能折。
“可能对于我家庭来说，来选秀有点离经叛道。但我想体验不一样的人生。我没觉得说我读了牛剑就怎么样。我去读书，是为了充实自己。同样的，我来选秀，也是来充实自己。我相信这段新的旅程能给我之前不敢想象的体会。”李令珩不卑不亢地回答。
“那你父母支持吗？”陶洮问。
李令珩点点头：“只要不是违法犯纪，或者德行有亏，我父母支持我每一个决定。”
张霏霏挑挑眉，道：“确实如此。”
下台前，他们得等选首席的人一人一票选出他们这组的“点赞Top”。叶泛舟以两票之差输给了Alexis。美国人用流利的中文说rap，而且Rap得很出彩，确实值得一个Top。汪蓁蓁倒不在意叶泛舟能不能拿top。她只希望叶泛舟这娃能开开心心玩过这一段旅程，尽量不被骂。
初舞台录制整整花了10个小时。到了最后，汪蓁蓁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根本没那个心思去留意还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选手。她像一台机器，麻木地从耳朵里接受信息，然后嘴巴吐出她大脑编辑过的新信息。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the mechanization of human”。唯一庆幸的是大家说的话都非常生活化，没有复杂的逻辑和词汇。像张霏霏说“美人在骨不在皮”的情况只出现了那么一回。
这还没完，录制结束后，选手们还得去录背采。
汪蓁蓁拖着半死不活的脚步，和方方姐一道去背采间。因为英语同传多，方方姐倒还有点精神，问她和叶泛舟这个大帅哥是不是很熟？怎么认识的？汪蓁蓁有气无力地用三言两语回答她，眼前直冒金星。
在背采间的走廊和叶泛舟会合。年轻人依然精神奕奕，生龙活虎，衬得汪蓁蓁像个疲惫的老太太。
这种事情她本来可以让Fredric来，但她想到叶泛舟每回见到Fredric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担心他会因此在镜头面前表现不好，于是硬撑着来了。
他们这一组做完背采，出来时遇到了在外面等自己被叫进去的李令珩。化妆师在他旁边拼命给他的脸补粉，好遮住他的疲态。
汪蓁蓁同情地看了一他一眼，心说还好有一个人同病相怜。
“辛苦了。”他朝汪蓁蓁点点头。
“你也是，回去早点休息。”汪蓁蓁回他。
明天上午十点半，选手们就得从酒店双床房搬去集体宿舍了。集体宿舍长什么样，目前还没人知道，汪蓁蓁也没力气去好奇。一回酒店，她十分钟迅速卸妆洗脸护肤加洗澡，头一靠枕头直接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陪着叶泛舟去酒店的自助餐厅吃早餐。休息一晚上，她的精力回来了一半，但并没有完全恢复，除非彻底休息个两三天，才能弥补那十几个小时损耗的能量。尽管如此，她还是“怜爱”地拼命劝叶泛舟多吃点。
“这里食物很一般。”他中文蹩脚，却把浓浓的嫌弃清楚无比地表达出来。
“乖，等你节目结束，我带你去吃红烧肉。”
坐在他们对面的李令珩扯了扯嘴角。叶泛舟的孩子气，汪蓁蓁的母性，硬生生把他们的姐弟形象造出了母子情的感觉。
下一秒，汪蓁蓁又道：“反正再难吃也比德国菜好吃。”
李令珩扑哧一声笑了，笑得汪蓁蓁不好意思地扭头去看窗外风景。
吃完早餐，节目组把大部队拉到他们的集体宿舍——剧院旁边的高中。大家下车之后在操场中间的草地集合，一列10人排排坐在提前摆好的红色塑料小凳子。
叶泛舟手长脚长，自动自觉坐在了最后一排。李令珩看了看在调试翻译设备的汪蓁蓁，想着自己会点德语，能照顾照顾叶泛舟这孩子，便跟着坐在他旁边。
等大家坐好，悠然和陈若卉出现在操场一侧的升旗台。两人努力摆出严肃的表情，但没有维持多久就垮了，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今天，是你们正式开始集体生活的日子。在这里，99位学员同吃同住、同甘共苦。那你们知道你们第一个共的是什么苦吗？”陈若卉有点没必要地理了理自己胸前的‘纪律科组长’的牌子，笑眯眯地从自己背后掏出一个蓝色的塑料大框：“没收手机。”
第8章
陈若卉捧着一个大篮子在操场穿梭逐个逐个没收手机，看着男孩们五彩缤纷的表情，汪蓁蓁笑得快肚子疼。在酒店出发的时候，选手们就拿到了他们专属的一大沓动物卡通贴纸，现在他们要把贴纸贴到手机上方便以后辨认。
汪蓁蓁特意关注叶泛舟，如她所料，叶泛舟一脸苦瓜色，试图卖萌无果。他旁边的李令珩倒是在场为数不多表情冷淡地交出手机的人。动作之爽快，惹得汪蓁蓁很怀疑他是不是另外藏了手机。往年有选手把手机藏在洗脸盆底下、吉他盒里、衣柜与墙的缝隙之间。
收完手机，悠然拍拍手，示意大家转过身去。
“后面呢，就是你们的宿舍啦！每间宿舍都是六人间，没有提前分配。需要你们去抢!”
李令珩听着隔壁的丁甚嘟囔道：“高中宿舍有什么好抢啊？我不费那个劲。”
其他人小声附和他。“对啊，太噩梦了。我一想到高三就发抖。”
叶泛舟不清楚国内普通高中宿舍是什么样子，所以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反应。他戳了戳李令珩的手臂，问：“你，想，去，which?”
“四楼中间。”李令珩看着眼前的四层小楼说。这儿地处南方海边，这个季节特别潮湿，住低楼层会很不舒服。至于为什么要住中间，这就是风水问题了。一般来说，一层楼的两端都不适合住人。他看了看叶泛舟跃跃欲试的模样，问他：“合作吗？”
不考虑风水，想必很多人也已经考虑到潮湿的问题，所以高楼层大概率会被抢。而他们每个人都拿了很多笨重的行李，扛着上楼抢宿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因此扭到脚更是不划算。所以李令珩和叶泛舟达成一致，一会儿无论是通过什么方式抢得先机，一个人负责上去抢宿舍，另一个人负责把两个人的行李搬上去。
叶泛舟打心底里觉得李令珩脑子好，跟着他准没错，毫无疑问答应了。
悠然和陈若卉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因为我们人比较多，所以呢我们会分批安排你们挑宿舍。那这个批次怎么决定——噔噔噔，数独——谁最先解出来，谁最先挑宿舍。同时解出来，同时挑。”
工作人员适时地拉出一个大白板。
选手之间爆发出哀嚎：“我放弃！”
听完规则之后，李令珩瞬间感受到数十双眼睛唰唰落在自己身上。
“毓珩，你想住哪间宿舍啊？”丁甚热乎问道。
“四楼中间吧。”
“能帮我占一个床位吗？我老寒腿。”丁甚嘿嘿笑问。
“要是我比你早上去的话，可以的。”李令珩答应道，“但是我得先给你打个底，我数理化不好。”
他确实心里没底。读大学前他成绩最平平无奇的科目就是数学。爸妈自己本来也是数学非常一般的人，所以对他的偏科没有像其他父母那样紧张。他眯起眼睛，手上叼着笔，集中注意力看前面白板的内容。
他感觉节目组放了水，因为眼前的数独属于最低级的那种，他这样数学平平无奇的人也能看懂。节目组大概玩的就是大家的心态，大家一听“数独”，脑子开始晕乎，下意识判定这题很难、自己不会做，所以从一开始就很烦躁，一个个抓耳挠腮的。
李令珩拿着前头往后传下来的白纸和笔，开始动笔。
五分钟后，他率先拿着自己的答案去找悠然和陈若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