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苦着一张脸告诉李令珩,他有一张个人照是在饭堂拍的,还叫他手上拿着不锈钢盆。
“啊哈,这样观众更容易记住你了。”李令珩微笑说。
“可是我想拍帅帅的照片,像Jo一样打篮球或者像Alexis那样组乐队。”沈秋闷闷地说。
“我觉得在这个圈子混,最重要的是能被人记住。”李令珩说道。
他和沈秋坐在篮球场边缘的花坛上,伸长腿看篮球场上的男孩子配合摄影师的指示打篮球。篮球场另一边有乒乓球台、高低杠、秋千,都被用来当拍照道具。放眼望去都是呼啦啦一片精力旺盛活力四射的年轻男孩,高矮胖瘦都有,穿着同样的衣服,乍一眼看过去仿佛都长一样。连高鼻深目的外国人混在其中也不觉显眼。
“你想啊,这里能出道的最后就11个人,出道之后能被普罗大众认识且记住的,又剩下多少呢?”李令珩淡淡一笑。
“你说得对。现在年纪轻轻能被全国人民认清脸的,要不就是绝世天才,十八岁拿影帝什么的,要不就是靠爹妈出道的。上个月樊导的儿子横空出世,知名杂志各大晚会轮着给他机会,连我妈都知道大导演的儿子出道了。”
“父辈的荣光可以成为助力,也可以是压力。”李令珩不知可否地摇摇头,“特别是当你知道你永远都比不过你的父亲的时候。”
“不一定吧。我看樊导能拿奖,也有不少运气的成分。换他儿子在他那个年代有他那样的机遇有国家那么好的政策——还有好爹,樊导的爹也不是一般人,倒未必会比他差很远。虽说有人觉得大导儿子出来演偶像剧很掉价,但这个时代就是偶像剧吃香,他儿子也不过是像他当年一样顺应风潮罢了。”沈秋絮絮叨叨。
“我不否认你的观点有道理。但是——如果说,父亲真的是百年难见的天才,做儿子的要如何自处?”李令珩苦笑,“还加上一个条件,这位小孩从小到大的教育和生活条件都要比天才父亲当年的环境要好上很多倍。”
突然,李令珩背后响起一道女声,清脆又铿锵有力。
“我觉得,只要这位天才的后代能遵纪守法,做个善良正直的人,哪怕平庸,也决算不上说给父母丢脸。”汪蓁蓁站在他们背后,在初夏的微风中,盈盈而笑。
第10章
汪蓁蓁一天到晚最高兴的时候就是晚上回到酒店的套房,在宽敞的浴缸里泡完澡,躺在一米八的柔软大床上玩手机——和叶泛舟苦兮兮的集体生活形成了鲜明对比。但是累,是真的累。选秀节目除了唱跳,还有其他奇奇怪怪的衍生活动。
比如今天选手们的特别活动是在大教室集体上思想教育课。
对,就是高中生的思想教育课。一向“歪屁股”的橙子今年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开始往根正苗红的方向走,连外国人都不放过。
叶泛舟什么都不懂,瞪着大眼睛看投屏,还煞有介事地点头附和。汪蓁蓁和Fredric一如既往地坐在“小黑箱”里,专门为叶泛舟服务。经过几次合作,汪蓁蓁已经习惯了把他当作同传机器人。他也不恼,安安静静地接受汪蓁蓁对他的冷遇。但是,他脸上也看不到一丁点愧疚和心虚。
刚洗完澡,闺蜜曾楚菲发来视频邀请。
“怎样怎样,今年有多少个帅哥!”曾楚菲在视频另一头抓耳挠腮地问。
“一半一半吧。没有特别丑的。”汪蓁蓁认真回想自己见到的人,很负责任地回答。
“有你家Jonah帅吗?”
“我觉得没有,虽然我已经习惯了他那张脸。”汪蓁蓁摇摇头,“不过有一个1.88的中国选手也挺亮眼的,一看就很适合往娱乐圈发展。”
“什么名字?”
“傅寻,背靠大公司。”
“还有别人吗?”
“哦,有一个。不是那种很惊艳的帅哥,但是气质好、很耐看,叫毓珩,会拉小提琴会弹钢琴。哎,他还是牛剑出身的。本科剑桥,硕士牛津,哲学系。”汪蓁蓁掰着手指头数李令珩的优点,“我觉得他整个人的氛围很像李清毓。”
“你追星追胡涂了吧?看谁都像李清毓?再说李清毓现在都快七十岁了,有什么好比的。”曾楚菲笑说。
“不是啊,他眼睛也很像李清毓,眼神无辜的下垂眼。重点是气质真的像,他弹钢琴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年轻时的李清毓。”汪蓁蓁坚持维护自己的观点。
“说不定他就是你偶像的儿子?”曾楚菲咯咯笑说。
“李清毓好像只有一个女儿。李令颐,Never Lee。今年在圣马丁读书?”汪蓁蓁说。
“我倒觉得李清毓不止一个孩子。他女儿也是十八岁时才公开露面的,谁知道他还有没有藏着别的娃。”
汪蓁蓁手指对着屏幕里曾楚菲的额头点了一下,“他有多少个孩子,想不想公布,都是他的私事。我作为粉丝只看作品,OK?”
曾楚菲一边撸她那只收养回来的胖墩墩橘猫,一边眨巴着带了超长假眼睫毛的大眼睛。“话不是这么说,你那么喜欢李清毓,如果他有儿子的话,你可以嫁给他儿子,这样你就可以叫李清毓爸爸了。”
“你一天天的都想些什么啊?偶像是拿来崇拜的,而不是来亲近的。”汪蓁蓁无奈地笑了。
“反正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李清毓还有个儿子。”曾楚菲哼了一声。
“有就有吧。我只希望他儿子做个好人,不求扬名立万,但求他不丢爸爸的脸。”胖橘猫爬到镜头前面来,迷茫地看着摸不着的汪蓁蓁。汪蓁蓁隔空亲了他一口,和曾楚菲再聊两句便下线了。
夜深之后,走廊少了很多打打闹闹的男孩。李令珩洗漱完回到宿舍里面,一进门就看到叶泛舟趴在自己床上背中文,嘴里嘟囔着发音。
“需要帮忙吗?”他伸出手拍拍叶泛舟的背。
“暂时不用。”叶泛舟扭过头来,朝他笑笑。
李令珩目前最喜欢和叶泛舟相处。他太可爱了,虽然有点臭屁,但是非常单纯,而且一副精力永远用不完的乐观样子。跟他在一起,特别舒服解压,仿佛在看欧美的青春电影。碰到什么难事,叶泛舟最初会哀嚎两声,然后立刻精力十足地投入进去。他烦恼起来,从来不会让身边人感到压抑,反而会升起一种保护欲。如果说李令颐在李令珩心中是最完美的妹妹,那叶泛舟就是最理想的弟弟。
涂完水乳,李令珩爬上自己的床,和大家说了声“晚安”,然后拉上床帘,设好闹钟,戴上眼罩耳塞,裹紧小被子准备睡觉。入厂前他习惯每天睡觉前看一会儿手机,和朋友说两句话。现在没了手机,他正处在一种艰难挣扎的状态中,因此反而希望节目组每天安排的活动多一点,转移他对手机的想念。
他也很想妹妹啊。
到一公淘汰前,他得在这里待上三个月,过三个月没有手机的生活。这是他这辈子到目前为止和妹妹失联最长的时间。从小到大,他们都是黏黏糊糊的。哪怕他去了英国读书,妹妹还留在国内,依然保持每天打视频。现在进来一周了,他七天没和妹妹视频了。
他转了几次身,接着突然感受到沈秋在下面敲他床板。
“怎么了吗?”李令珩摘下耳塞。
“你睡不着吗?”沈秋问。
“有一点。”今天是入厂以来相对最轻松的一天,身体不至于劳累到一上床就睡着。
“我们也睡不着,聊会儿天吧。你还可以帮Jo翻译翻译。”
“好啊。”李令珩摘下另一边的耳塞。他稍稍掀起一边的窗帘,看到外面已经熄灯了,只有对面叶泛舟的大金头还有点亮。
丁甚长叹一声:“这样好像回到了高中,和舍友躲着宿管偷偷聊天。”
沈秋连连应和。
叶泛舟在黑暗中朝李令珩挥舞着手,小声拜托他翻译。李令珩只好硬着头皮尽力在脑袋里搜刮自己会的词语和语法。
“你们中国的高中生都是这样子生活的啊?”三浦森一口浓厚的日本腔问道。
“基本上是的。不过毓珩读国际学校,跟我们这些读公立的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Alexis问。
李令珩彻底撩开一边的床帘。“我没寄过宿。我是上大学的时候才彻底不在家里住的。”
“寄宿虽然条件不如家里好,但是更自由,没有爸妈管。”沈秋说。
“我爸妈工作忙,经常出差。所以我得在家看着我妹妹。”李令珩说。
“我妹妹才不想我管呢!”沈秋笑道。
Alexis也说:“我和我妹妹们相处起来更像是朋友。”
“我们都很依赖对方。我妈说她生我妹妹,就是觉得她和我爸工作都忙,怕我在家里没人陪着会很孤单,所以抓紧时间给我生一个玩伴。”李令珩想起妈妈跟他说这事时候的正经模样,至今令他深信不疑。
“我是家里一个only孩子。我不lonely。”叶泛舟说。
“我也有别的一起长大的朋友啦。但是妹妹对我来说,是最独一无二的。因为我们有同样的父母、在同样的家庭长大,很多时候只有她懂我的心情。”李令珩笑笑。
三浦森说:“明天就要选曲了。你们的看法是什么?”
“肯定是排名靠前的先选。我排名78,没资格挑,应该说还剩下什么给我选。”丁甚嘿嘿笑说。
“我们宿舍Jo排名最高,第六名,可以选自己喜欢的。”Alexis敲敲头上的床板。
叶泛舟凭借自己在教堂合唱团摸爬滚打十年练下来的美声功底,在初舞台《巴赫旧约》中一鸣惊人,直接滑进A班。
“我,跳舞,不好。”听了李令珩的翻译后,叶泛舟害羞地回答。
“你可以选你想去的vocal组啦。”沈秋说,“Alexis14名,肯定也能去到自己想去的组。毓珩29名,你想去哪?”
“倒是看了样片再说吧。我什么都不是很突出,现在就开始想的话可能得失眠了。”李令珩实话实说。
“我想Vocal,我可以唱很高的key。我非常喜欢你们国家的程奕。”三浦森语气有点兴奋,“我喜欢他,所以我来了中国。节目结束之后,我希望能看他演唱会。”
“程奕是谁?”Alexis问。
“一个能连续唱High C的歌手,特别牛。”沈秋回他,“不过他演唱会的门票很难抢哎。如果他回去演歌剧,票就更难抢了。歌剧厅就那么一丁点大,还不能加位。”
“怎样才能买到门票?”三浦森紧张极了。
“看运气,看人品,看手速。”丁甚说。
“我可以拿到票。森,你想看的话到时可以找我。”李令珩说。
虽然房间黑漆漆的,但李令珩还是能清楚地感受到三浦森笑了。
“真的可以吗,毓珩?”
“我妈妈从事相关行业,没问题的。”
丁甚笑道:“我总觉得毓珩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
“我怎么不一样了?不也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四肢还不协调。”李令珩赶紧回他,“我觉得你才不简单。你是不是小时候去少林寺学过两招?”
Alexis一听到“少林寺”,立刻精神了。
六个人说说笑笑,一直到凌晨一点才渐渐睡下。
第二天,他们回到初舞台的录制场地,进行一公选曲。坐车过去的途中,李令珩单手托腮看着窗外的海景,忍不住想那十四首歌中有没有一首是符合爸妈审美的。
第11章
一公选曲是按初舞台排名的顺序来选的。汪蓁蓁在旁边的小黑箱翻译的时候,把十四首曲子都看了,但没有一首符合她的音乐审美。好多bombom的金属乐,滋滋滋的电音,轰轰哈哈的rap,一声声震得她心口疼。
“难为你了。”Freidric微微抬起下巴,但没有看过来。
“你不也是。”汪蓁蓁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茶。
每一回样片出来,选手都起哄,仿佛每一首都是精品。在一群吵吵闹闹的人当中,没什么激动情绪只是淡淡笑着的李令珩似乎没有存在感,又似乎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汪蓁蓁觉得,他大概也是一首都不喜欢。音乐类型没有高低之分,但在每个人心里都有好恶。
叶泛舟第六名,无论如何都能选到他想选的。在他前面都是实打实的唱跳能力者,直奔高难度。像傅寻,他就挑了样片里有好几个后空翻的《Stir》。他虽然看起来还是个小孩,但他不傻,选了舞蹈难度中等更偏向vocal的《日出日落》。
已经选曲的人向其他同伴吆喝。有些人觉得遇强则强,而且能从厉害的人身上学到东西,便去唱跳能力者所在的高难度组。有些人喜欢Rap,就去Rap占比多的组,比如Alexis。也有人见别的曲子还没人选,而自己排名不算低,去了大概率是C位,于是去“开荒”。
轮到李令珩,他越过离他最近的那几组人的吆喝,直接走向叶泛舟。
叶泛舟至今一个人还没招到,见李令珩过来,立刻习惯性地给他一个熊抱。
李令珩选曲一是考虑到自己的跳舞基础不行,如果贸贸然跟着去dance组,不亚于揠苗助长。他非常不喜欢Rap,所以不会考虑去rap组。再者,他也想到了叶泛舟这个憨憨。叶泛舟中文磕磕巴巴的,如果他在的话,他的塑料德语还能帮上一点忙。
到最后,他们这一组来了陈斯安、方回、贺非凡、游咏、蔡玖君。沈秋本来也想来的,但他排名靠后,轮到他的时候,《日出日落》已经满人了。
汪蓁蓁见李令珩和叶泛舟同一组,心里也是松了口气。她留意过李令珩的德语,大概有B1水平,足够应付叶泛舟的日常生活用语了。今年的《Fighting!Go!》虽然是走国际路线,但是德语出身的就叶泛舟一个,汪蓁蓁偶尔也会担心他会不会觉得孤独寂寞。有时候她真的很佩服叶泛舟,有那个胆子在语言不通的国家在没有大公司支持的情况下,参加一档耗时长又不能玩手机的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