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入》作者:修习
文案:
负载别人命运的前提,必须你是安全的载体。当我们是一艘豪华游轮,有能力招呼多多益善的同行者,航程越远越需要聚合人气。然而当它不幸触礁搁浅,即将沉没于汪洋之中,船身的沉重便有可能成为最大的负累。
路菲说起这些,已经是十几年以后的事情。她还是会微微地将自己的身体紧绷。局促感,重新霸占了脑神经。这一瞬间的紧张,是记忆的鱼钩,一下子就把往事,重新钓上来了。
路菲始终不明白,许多不能忘记的人和事,为什么会在多年以后,凭空消失。就好像,当时的他和她,都不复存在一样。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路菲,夏平,廖红 ┃ 配角:来凯,左安,辛迪,高兰,夏小叶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时间,既是撮合者,也是离间者。
立意:该见面的时候见面,相识才有意义!
原创网第355章锁文
消失
紫色裙摆,闪进闪出。路菲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一些难忘的人和事,日后凭空消失,就像一抹云烟,随意消散在风中。夏日的风,总带着甜腻慵懒的味道。
他与她,不过是在业务中有过短暂的往来。最逗的是有一次,路菲因为要隐蔽路人偷听,假装周围都听不懂英语。结果发了一段语音过去,接下来得到的所有回复,不管她是中文还是英文,回答一律是英文。对方认定了,她这边永远都不方便。
路菲并不了解对方的脾气性格,只知道他个子没有自己高。厚厚的嘴唇,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本就不善言辞,每次说话的时候都会略微变形,语气也是断断续续。但是路菲亲耳听过,他给自己的下属开电话会,排兵布局,有条不紊。不像是思维混乱、前言不搭后意之人。
曾经坐对面餐桌吃一条鱼。鱼肉的细软,极考验筷子功力,两个紧张的人,面对面使筷子,力气总是拿捏不好。他体贴地主动布菜,每次都要掉一半,但是坚持不懈,非要把窘态留给自己。
紧张,无法言说的紧张。大概是这两个人从头到尾的主要情绪。应该不算是自虐和虐人吧。他在你面前,极度松弛,环顾左右而言他,总让人感觉他的心思,一半在这里,一半在那里。唯有紧张,让那份专注,体现得淋漓尽致。
路菲说起这些,已经是十几年以后的事情。她还是会微微地将自己的身体紧绷。局促感,重新霸占了脑神经。这一瞬间的紧张,如同记忆的鱼钩,一下子就把往事重新钓上来了。
路菲始终不明白,一些不愿忘记的人和事,为什么会在多年以后,凭空消失。就好像,当时的他和她,都不复存在一样。
小鹿飞飞
“你好,我是小路。”
“那你是叫纯子啦?”
“为什么呀?”
“没看过排球女将吗?”
“你可绝对暴露年龄了!我是路菲。”
“小鹿飞飞?想入非非?”
“都不是,随你怎么叫吧……”
初见的甜蜜回忆,总是在一来二去的斗嘴中。
结婚头几年的居所,实在太拥挤了。路菲下床时不小心踩到蚊香片,拇指连接脚掌的部分,掀掉一大块皮,划了深深的血口子。
这可是脚着地的主要接触面啊。走路成了大问题。可是那也得去呀。新单位的部门主任,是面目刻薄的凌厉女子。早在办公室主任介绍她们认识的时候,对方一直手插裤兜儿,路菲伸出的左手,僵僵地晒在半空。
如今上班没两天,因为脚破了请假,估计撕破脸也是分分钟的事。一瘸一拐的路菲坐在办公室里。老公并没有因为脚伤,中间打电话来询问什么。他是个事业心很强的人。只要一头扎进单位,脑子里只有他关心的事情,而不再有菲菲这个人。
新项目的介绍资料,主任非要让路菲去送,见面地点就在单位旁边的贵宾楼。虽然脚受伤了,菲菲这一天坚持穿了自己最爱的紫色连衣裙。主任故意刁难的成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然而不怒自威的架势摆在那,谁也不方便说什么。
一辆老式吉普,刷的停在贵宾楼门前。一米六七的小个头,缓缓走下来。人与车略微有点不衬。他顺手将车钥匙扔给门童。路菲先是被英俊的脸庞怔了一下。继而不争气的脚伤疼痛发作起来,原地踉跄了一下,瞬间被搀扶住了。
几杯热茶下肚,资料交接完毕。晚饭约在菖蒲河公园附近。附近有一条狭长的河,夜晚风景极其静谧。他说,五星级宾馆的饭再好也是冷,比不上小饭馆的烟火气。
蝉鸣蛙叫的一天,喧闹而且烦乱。路菲断断续续感觉到来自心底和脚底的伤痛。这一会儿功夫,竟然被结结实实地镇压了下去。
颤颤巍巍地吃鱼
颤颤巍巍的两个人,第一顿饭,好死不死非要挑战吃鱼。路菲偏爱咸辣口的。但是在这样充满暧昧意境的夜晚,点一盆油腻厚味的水煮鱼,好像与气氛不太搭调。于是,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报出了“清蒸鲈鱼”,这个略带文艺气质的菜名。
无论什么事,第一次总是很重要。像是给一张白纸扣了印章,从此,无论写什么,画什么,都是属于这个印章名下的作品。
万万没想到,鱼从此成了他们之间互相挑逗的梗。但凡夹鱼肉的筷子和手,不再微微颤抖,也就代表着,心动的韵律从此停止。
他们不厌其烦地用夹鱼和吃鱼这两个动作,反复考验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地位。一旦游戏成为心照不宣的秘密,彼此有感觉的两个人,都愿意不由自主地配合对方。
最初是下意识的,动作的幅度完全不受大脑意识的控制。之后是有意识的,将内心的颤音变形,通过第三方介质,传输至对方的反射弧。
这条鱼,吃了好久好久。中间他们偶尔会耽搁一会儿,为了一小块从筷子缝里漏下去的鱼肉,先是感到窘迫,后又感到默契,甚至连鱼有鱼刺这件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仿佛那是一种幼滑细腻,没有丝毫渣滓的肉质。咀嚼在口中的感觉,就像是对方扣在嘴上的一个吻。
小饭馆的背景墙上,电视机里播放着快乐大本营的现场直播。路菲受伤的脚,被悉心地安排在一个略高的小板凳上。他说时间长了,怕她控血难受。
呼的一个电话铃,把路菲从迷糊中叫醒。老公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说是临时有一个紧急任务需要出差。
以往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她总要腻歪一会儿,各种不情愿和询问归期。这次却意外地说了许多安抚对方不要着急,以及安全到达后给自己回信,之类的很理智的话。说完又怕对方起疑心,最终找补了几句略显做作的嗔怪。
挂断电话的一刻,路菲竟然如释重负。这个充满烟火气的静谧的夜晚,算是彻彻底底的属于自己了。
初恋脸
“今晚不回去了,好不好?”
“我们才第一次见啊。”
“这跟次数没关系。”
“那和什么有关系?”
“眼缘。”
“我又不是天姿国色。”
“可你有初恋的感觉。”
路菲了解这番对话的真诚。从小她对自己的相貌就有自知之明。这种自觉并非来自照镜子时看到的,而是从别人口中陆续攒下的。
她不会主动询问自己是多少分的美女,却小心翼翼地积累着每一次评价背后,那些能够逐渐纠正认知的细节。
路菲无疑是一个聪明的女子。有些人的美貌,在岁月蚕食中迅速陨落。而有些人,天生具备抵挡岁月流逝的无敌神功。这并非几条皱纹几块色斑可以量化的衰老指标。而是由内而外喷薄而出,由远及近迎面而来的冲击波。
对自我相貌有着清醒认知的女子,对于别人投射的目光带有几分热度几分电量,自然也是了如指掌。越是那些可能会细水长流的,越要一点点省着用。
路菲知道,对方听出了老公今晚不在身边的意思。但是她聪明地避开了这一层。只说脚疼得紧,今晚想要回去好好休息。
对方问:“此时此刻怎么能好一些?”顺势凑了过来,更有将头和嘴压上来的意思。
路菲轻抚了一下发梢。问:“有烟吗?”
“你居然抽烟?”
“这很稀奇吗,烟可是我们公司帅哥美女们的标配。”
是的,路菲所在的公关公司,经常陪同媒体外出采访,那帮电视台和报社记者,动辄蹲点拉晚,不靠几支烟,几杯咖啡,怎能清醒度日?
混在这群人里,为了不显得过于突兀,烟雾缭绕地冒上几圈是必备功夫。只是这中间有着优雅和粗俗的区别罢了。
一支烟点上。菲菲将眼睛眯缝起来。为了避免伤害皮肤,她从不让烟雾吸进肺里,而是在口腔中过上几绕,便缓缓地吐了出去。
感觉脚伤真的不是那么疼了。烟的麻痹作用,恐怕还不是最重要的。而是有这样“第一次见面”就不陌生的人陪着。
对方又掏出一整盒,塞进菲菲的包里。顺嘴问她:“明天做什么?”
明天是周六。路菲约好和老爸去姨妈家商谈姥爷遗留的房产问题。那也是一大摊子的棘手事。
“要不要我当司机?”路菲笑着婉拒。心想,有这盒烟陪着,足够了。
女名男身
原本是想饭后散步的。但路菲一瘸一拐的,实在不方便行动。饭后不忍马上分别的两人,倚着栏杆站在静谧的河边吹风。
北京的夏夜,属于蝉鸣蛙叫。越是心绪烦乱的时候,越是被这两种昆虫的叫声,扯得撕心裂肺。
说好站一会儿就走,所以在接下来有限的时间里,话题自然而然地跳出业务范围,难得了解一下彼此。
他是业内闻名的廖红。
女名男身,如同北人南相、南人北相的说法,这样的人,命理自带做大事的气象。作为国内最早一批IT业翘楚,线上拍卖这类新锐创意正是出自他的手笔。
这项创意,从距离春节热销季还有半年就启动了。为了到时候产生一鸣惊人的效果,连同路菲所在的公关公司,组成了临时五人小组。公司这边挂帅的是路菲的直系主任。甲方客户负责人正是廖红。
趁着路菲身体状况最不堪的时候被派外出对谈项目细节,多少有点要她出丑的损头。却不想成就了眼下一段英雄救美的小插曲。
“多久来一次北京?”路菲挑开话头。
“说不准,半个月或者更短些,要看我女儿的情况,也要看这边的事由。”
“你女儿多大了?”
“上小学三年级,大姨姐帮忙照看。”
“为什么不是自己带?”
“她妈妈国外留学,三年了,我这边工作又忙,没人帮衬,吃不消。”
询问他女儿多大时,路菲是故意装作镇静。一是从对方面相上看不出来。二是没想到这样拖家带口的身份,他居然有胆初次见面公开挑逗,而且知道自己也是已婚人士。
在路菲的直觉里,这里是可以自动省略一万字的地方。
“明天回去吗?周末要陪女儿吧?”
“我想再耽搁一天,总觉得有些事,还没做完。”
刚刚说好“明天有烟陪着就行”的路菲,此时不知道怎么把话接下去。有意无意将话题转向从此时算起大概一年后才正式开放的外金水河。
每次来到这里,顿时就安静了。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后来也是这样。
此前忽然从生命里跑掉的人,在此后的三五年里,曾经让路菲对身边你来我往的男人,平添了许多戒备与提防。
无论是好是坏,无论是日久深情,还是一面生爱,总能让她隐约感觉到,离别的日子,就在不远的地方。
算是一定程度上被废武功了吗?路菲心里没有明确的答案。但是这种无爱无感的仓皇,很长时间一直在她的骨血里流淌。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手里握着酒店房间和手机号码两个联络渠道,路菲一个也没有启用。她心里不是不惦记这个人,他太特别了。
人和人的关系,说起来脆弱。但其实打开心防,变被动为主动,很少有被拒绝的。如果拒绝一次,那就再试一次。
当然,要不要再试这一次,关键看两个人的心电感应程度。路菲隐约感觉,她不需要采取任何主动行为,接下来,也肯定有一段被刻意续写的悠长时光。
一夜基本跟没睡似的。这种兵荒马乱的感觉,三五年不曾出现。
那是一段不愿回忆的往事。都说要想从残存的余温中抽身而出,唯有赴汤蹈火投入下一段情感。可是话说回来,带着旧伤迎接切下一刀,也是需要很大的勇气。
一大早,路菲拄着妈妈当年骨折时留下的单拐,提前跑到楼下叫出租,不想让年迈的老爸跟着受累。刚下楼就听见一串清脆的喇叭声。小表哥从副驾驶探出头来,招呼他和姨夫赶快上车。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需要车?”
“昨天听四舅妈说,妹夫出差不能一起来,估摸着你要么缺司机,要么缺车。”
路菲小时候朋友不多,表哥算是青梅竹马的同辈。大舅一家忙着做生意赚钱,每逢寒暑假就把他扔到自己家。
俩人年龄,就差一岁。她是假小子性格,对方有点大姑娘劲儿。一来二去基本上处成好基友了。
“结婚不到一年就往外瞎跑,也不怕嫂子有意见?”
“他先去姨妈家等着了,知道我过来。”
这一大家子不下十几口,只有小表哥家是他们一挂的。最重要的渊源,可能就是之前每年寒暑假的寄托吧。
朝夕相处建立起来的亲昵,总是大过亲戚可有可无的虚名。
一上午的扯皮,毫无意义。从法律层面上讲,无论老人的子女是否健在,只要子女的配偶在,这一家人就有遗产平分权,除非他们主动放弃。更何况老人健在时,各家都尽了不同程度的赡养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