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入——修习
时间:2022-02-14 14:20:25

  老镇长喊不住小孙女,转回头来憨笑了一下:“呵呵,小山,小川,文文养的两条狗……不管她了,咱们先吃。这娃儿动作麻利,一会儿就回来了……”
  春雨和路菲,谁都不肯动筷子,异口同声地说:“我们等她!”老镇长只好和她们一起等,直到等不下去。
  春雨先开了口:“吕镇长,我要走。”
  “要走,去哪儿?”
  “去成都。”
  老镇长迷惑,扭头向路菲求助,只见她点了点头,态度坚定地说:“我陪她一起去,您放心。”
  “说好的晚上走。而且,春雨她也……”
  路菲明白镇长的意思,打断了他接下去要说的话:“我们商量好了,没问题的。春雨交给我,您放一万个心!”
  “几点?”
  “长途汽车两小时一班。我们赶下午一点半那趟。”
  老镇长闻言,扫一眼挂钟,拍了拍脑门:“快十二点了,不行,你们先吃吧,别等那丫头了……”
  直到出发,吕文文也没回来。路菲觉得有点遗憾。她准备了一个小礼物,也没办法亲手送给她了。
  临行到门口的时候,她掏出来递给老镇长。
  “这是什么?”
  “一艘船!送给文文的。”
  老镇长赶紧推开:“不要再给她任何东西了,小路啊,你已经帮我们太多太多了……”
  路菲又顺着他的力气重新塞回手里:“大叔,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她那么优秀还那么懂事,将来有机会考到北京来!”
  “好,好,借你吉言。”老镇长盛情难却,只得牢牢地接住,“小路,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情我都会办妥,一定让这小两口在咱们镇上安居乐业。”
  “谢谢镇长。一言为定!”
  送给吕文文的“泰坦尼克”仿真模型,是路菲从夏平遗留的物品中唯一私存下来的。其余的都交给春雨保管了。她将南城别墅地下室保险箱的钥匙,连同“海洋之心”副本,一起交到了春雨的手里。
  这些东西的分量不言自明。
  春雨曾在南城小别墅短暂驻留,能够被她打开的秘密却少之又少。她从头到尾知道自己和栾洋长得像,爱上夏平并未因此而有所忌讳。
  路菲跟她讲了“泰坦尼克”的故事,问她是否介意副本不是原件?她也亲耳听到了春雨的回答。于是,她们有了立刻动身的冲动和勇气。
 
  大结局
 
 
  下午一点半,返回成都的长途汽车正点发车。随着示意的喇叭一声呜鸣,路菲透过右侧车窗,瞟见外面的天,云层压至极低,白昼仿如黑夜。
  起初,路菲按着上车顺序,坐在紧贴车窗的位置。
  发车没多久,只见春雨的身子随着颠簸的幅度蠕动了好几下,试探各种坐姿,才渐渐平稳下来。
  “怎么了,不舒服?”路菲从包里取出一件毛衣。春雨连忙接过来,折成有厚度的小方块,反手又递给她:“姐,你一直腰疼……”边说边站,示意路菲换个位置:“窗口风大,咱俩换换……”
  如此恶劣的山路,大概还有一小时。
  路菲也不想逞强,随了春雨的好意:“谢谢你春雨。困吗?眯一会儿吧……”春雨乖巧地笑点点头,真的歪靠在椅子背上,不一会儿便昏昏欲睡。
  同样这条线,夏平在平坦那一段。
  成都这边拦不住他。
  众人极力劝阻无济于事,下午一点整,他已经穿戴整齐,坐上开往川西小镇的长途汽车。
  栾雨的突然探望,让整日愁眉不展的他,难得笑逐颜开了一个上午。直到中午吃饭时,小雨猝不及防地,喊了他一声“爸爸”,夏平彻底崩不住了,一个人面壁抽泣了良久。恢复平静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我去找春雨!”
  他们知道路菲在那里,不然去这一趟也没什么。
  夏小叶情急之下搬来主治医生,说了很多出行的严重后果,这些对夏平而言都没什么说服力。
  死亡也许是明天的事。死在哪?怎么死?对他来讲更重要。他不仅一定要去,而且一定要自己去。
  最后,廖红稳了稳心神。与他心平气和地谈条件:“丁姐跟着,可以吗?”丁姐是之前在成都负责照顾春雨的保姆。夏平思考片刻同意了这个建议。
  估摸发车了,夏小叶搓着两手,神色慌张地盯看廖红:“叔叔,现在怎么办?就让他们三个在那不期而遇吗?后果很严重啊……”
  廖红不多话。一面走一面挥手:“跟着!”
  “一起去吧?”高兰放心不下舅舅。
  廖红这才意识到还有两个人。
  他暂时停下脚步,仓促做着决定:“兰兰,你按原计划不变。如果我们,明天早上之前返回,你一个人回北京,如果赶不回来,你带栾雨一起回北京……”说完,不容辩驳地走了。
  途中天色愈加阴沉,路面比来时更颠簸。
  路菲如坐针毡,心里充满了恐惧,隐约有坚持不下去的感觉。小腹微微坠胀,好在没有液体涌动。她不断调整着呼吸,告诉自己此刻必须镇定。
  她想睡一会儿,可是心慌的睡不着,想和春雨聊会儿天,可她这会儿睡得正酣。路菲焦急地看了看表,此刻已经14:25了。根据来时的经验,再有十几分钟,路面会变得平坦许多。
  再一次试着调整呼吸。进行到第三拍时手机铃响了,这让她感到了一线生机。电话是老镇长打来的:“小路啊,你们快上高速了吧?”
  “是的,大叔,还有十几分钟吧……”
  “我跟你说一声啊,你们刚离开,文文就回来了。”
  “是吗?太好了,小山小川找到吗?”
  “找是找到了。”他顿了一下,“小山活着,小川死了……唉,不知道怎么搞的,这俩小家伙原来乖得很,饭点从不往外面跑,今天确实奇怪……搞得我这心里也突突乱跳,就想问你现在咋样?”
  “我没事,大叔。文文怎么样,很伤心吧?”
  “别提了,劝了老半天。后来,我把你送她的船拿给她,又转述了你的话,这才慢慢好一点……”
  “她喜欢吗?”
  “娃说在学校看过电影,晓得这艘船的故事……”
  “她在吗?我跟她说两句。”
  “哦,她上学了。知道你和春雨一道去成都,就回去上下午的课了,这会儿已经在学校了。”
  “好的,大叔,您别担心,生命总是无常的,文文慢慢会懂。下午放学之后我给她打电话,到时候再劝劝她……您老也好好休息休息,我和春雨打扰了这么久,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刚说到这,车子突然剧烈地颠簸,先上下而后左右,杂乱无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从底壳掀起又摁下。
  电话那头,断掉显示忙音,路菲也顾不得。
  很快,车体又一次颠簸,已接近完全倾覆,再回归原位时,车内响起大人孩子的哭叫。混乱中,有人嚷了一句:“地震了,地震了……”
  随后,再一次狂烈摇摆。贴近车窗的乘客有人被甩出去,引发一阵阵惊呼。春雨懵懂之中奋力挣扎,不幸也被巨大的吸力裹卷出去。这时候,有人在惶恐中促然大喊:“关窗!关窗!”
  无奈谁也没有能力在稳住自己的同时还能完成这个动作。人们只能下意识地向车子中间集中,利用座椅作为阻拦,直到车子渐渐变成幅度可以接受的抖动,确定不致造成更大的伤害。
  大地喘息甫定,人们惊魂未定……
  有经验的已经摇摇晃晃站起来,每句话都成为权威指令:“肯定地震了,震级还不小……谁手机有网,我的已经断了,看看新闻有没有报……”
  残存意志的人赶快掏出自己的手机来,摆弄半天也不见有回应。继而,他放弃了这个方向,发出另一个指令:“赶快看看有没有受伤严重的!”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司机,已经昏倒在方向盘上,猜想,若不是最后踩了刹车,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有个孕妇!”随着一声惊叹,周围几人探头过去。
  “看着不像啊……”
  “我是护士,我敢肯定!”
  “太幸运,被毛衣缠住了,不然和那个女孩一样!”
  “哎呀,太可怕了。什么日子呀?出门没看黄历……”
  “现在咋办啊?谁也联系不上,谁能救我们啊……”
  “你们谁会开车呀,赶快把车子开走吧,一会儿余震又来了,还不知道会怎样……”
  大家七嘴八舌地支招,没一个对现实有帮助。嘈杂如天外的召唤,在路菲耳畔忽远忽近……
  “流了不少血,幸亏孩子保住了。”
  “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卧床不能动。至少一个月,不能动……”
  “谢谢医生!”这是高兰的声音。
  “哎呀,这是我们学校……天哪,上个月刚竖起来的旗杆……这是三层的教室,门是绿色的,三层五六年级……兰姨,我不敢看了,我怕看到同学……”
  “等一下……”高兰刚要关掉白换礼发来的视频,立即被栾雨制止了,“暂停一下,兰姨,我好像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天哪,这是吕文文吗?我认识她的长辫子,她是我们学校头发最长的女生……天哪,不会吧?”随后是栾雨的哭声。
  惊闻川西小镇特大地震的消息,白换礼第一时间从成都奔赴现场。十天的蹲点采风让他与那里的山水人文建立了淳朴的情感。他亲手记录了它的蓬勃生命力。此刻,他有一个信念,还要亲眼见证,它从一个力量中,生出另一个力量。
  “叶子,你们到了吗?都好吗?那边危险不……春雨在重症监护,现在还没有醒,我好害怕呀……是,飞机取消好几班,李重在路上了,可我还是害怕。”
  过了好久,她像是鼓足了勇气确认:“叶子,文文真的在学校吗?她今天不是请假了吗……真的吗,文文,好勇敢……”
  这些断断续续的声音,每一个都如同极有分量的乱石瓦砾,砸在路菲的脸上、手上、腿上,一切有知觉的地方,唯有眼皮沉重得睁不开。
  她希望这是梦,因为她爱的人在生死未卜的地方。
  她不希望这是梦,因为他们的孩子结结实实地在……
  (大结局)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