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普通的暗部组长之选,孔雀家的两位千金,悉数出战,若说只为增加历练,确实不可信。”魏老开门见山,“我想问:这一战到底意欲何为?此处既无旁人,你不妨直言以告。不然恐怕这接下来的比试结果,会不小心搅乱你的布局。”
第43章 “万无一失”是理想,“猝不及防”才是常态
新仇旧恨,如何不叫人怒火中烧?且不说今日的半路拦截,就说暐暐的魏家之行,魏老不顾她的安危,说什么“得一秘术,要强入脑海,翻查记忆”,幸好暐暐机敏,才逃过一劫;之后又将孔雀家的侍女们扣为人质,一番激斗,方才全身而退。如此行径,于穆昇可以理解心情,但决不认同举动,若非之后的事态发展迅速,他必然上门纠错!
从大方向来看,追缉拿凶,既是于穆昇与魏老的共同目标,也是暐暐的真心所向。但轻重缓急各有侧重:魏老是“仇”字当头,急欲杀之而后快;暐暐是循序渐进,以铲除根系为终了;于穆昇更是不同,他只将“追缉拿凶”放在第二位,而首要保障的就是暐暐的个人安全。所以在于穆昇的设想中,暐暐一旦涉及危险,就势必要劝其抽身,若是不听,也只能强行带离。在这一点上,翼云天绝对赞同。
如今魏老的横插一脚,表面来看,既然暐暐已决意缉凶,魏老很是满意,更会助一臂之力;但另一方面,魏家的助力,其实带有监视性质,就像一双锐利而冷酷的双眼,既替你扫平障碍,也催促你一路狂奔,不得停歇……这样强势而焦躁的推手,更可能被人利用,就利用这一蹴而就的迫切心态,稍加煽风点火,这些不安定因素,就会将暐暐逼入险境!
于穆昇能预料到凶险,但此时不能翻脸,他要先借由魏老所铺下的路,将则弦顺利送入这组长之选,至于其他事,只能延后再议。
……
再看赛场外。暐暐凭栏远眺,自然不清楚场内的突发状况,她显得悠然自得,四处张望。不一会儿就见到了熟悉的面孔——第三家族的千金,翼云天最早送回家的那位宸夫人,她此刻正与身边人热络地聊天。暐暐听不清她说话的内容,但看她义愤填膺地模样,时而嗔怒,又时而自怜,就隐隐觉得应该与自己嫁入翼云家后,不被待见、又常与人闹不和的境遇相关。如此搬弄是非,也罢,也好!
暐暐今日里没什么特别要完成的事情,所以面向赛场,眼神放空,脑中思考着一件事:凶手处心积虑地策划暗部之殇,为何之后整整四年,没有后续动作?依照于穆昇的推断,凶手是针对十大家族而战,那么既然此战已经开场,就应乘胜追击,而非戛然而止。之所以迟迟没有下文,难道是因为在这漫漫四年间,凶手一直被何物所牵制?
暐暐的苦思冥想,配合此时的清风拂面,发丝轻扬,在旁人眼中,就成了茫然若失的惆怅。他们臆想着,暐暐正可怜巴巴地望着翼云天的背影,而翼云天却只为“孔雀之女”则弦焦心不已。多么虐心的三角恋情啊!旁人想得带感,满脸的怜惜与兴奋,难以掩饰。
暐暐没有留意到,当然即使留意了,也不会对自己的状态做出调整。她想得明白:若要这场“缉凶”之局,顺利进行,有两件事亟须撇开:一是她与翼云天之间的两情相悦,不然这“里应外合”的组长之选,就明摆着是一个局,还谈什么引敌入局、自投罗网?
二是这“孔雀之女”的名号。这倒与凶手无关,凶手本就熟悉她的身份,暐暐所畏惧的是其他家族。若他们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必定来势汹汹,上门讨问当日的真相。有些事不是不能说,也不是说不清,而是说了又有何用?不只毫无用处,更会打草惊蛇!
不过好在暐暐之前是效力暗部,旁人对她的外貌并不熟悉,所以则弦偷梁换柱地替下这个名号,倒也一直风平浪静,未被人识破。只可惜,“万无一失”是理想,“猝不及防”才是常态,先有赛场之内,于穆昇与魏老的剑拔弩张,再有赛场之外,两个身影的渐行渐近……
“于小姐?”有一个温润女声从暐暐的背后传来。
暐暐一惊,稍加辨识,就听出来者何人。这倒无关音色,而是说话的语调,明明是问句,起调也高,但话到一半,陡然压下,并附以柔和笑声来收尾。这样的转折,起初听来,倒也不觉得突兀,可听久了,刻意的亲切中带着试探,反而叫人真假难辨。
暐暐没有回头,更没有回应,她垂下眼眸,心中暗想:这不想见之人,终究还是要再见了。
果然,这个声音转到了面前:“好久不见,于小姐。”
然后就见一位端庄素雅的女人,微笑而立,眼中流露的温情,浓烈得好似久别的友人。该如何形容她的样貌呢?暐暐不想拿自己做比较,那就勉强借以翼云天的母亲晓风蝉,作为对照。晓风蝉是优于气质,就像养护得宜的美玉,岁月不曾有损光泽,反而更显温润;而她则称得起美丽,若也以玉石作喻,她的品相更为上乘,但可惜沾染了人间烟火的凡尘。她五官精致,尤其一双眼眸,明静幽然,既有看破世事的淡泊,也有应对困局的从容,还有一抹令人费解的深沉。也正是这抹深沉,叫她端庄有余,明媚不足,或许是贤德正妻的模样,却未必是名流雅士的心头皎月。
暐暐的不喜欢,显而易见,一脸淡漠,还微微蹙起眉头。但又不那么简单:纯粹的讨厌,可以直接呛声;纯粹的淡漠,可以转身离开。可暐暐都没有,目光平视,不闪躲,还隐隐透着一股子的较劲。
此时的僵持状态,引人猜想:明明有十岁之差,却能理所当然地对峙着,就像是在曾经的某一刻,因为某件事、某个人,两人之间就此抹去了年龄差、地位之别,极其平等地对立过、暗斗过。可究竟是什么事呢?
暐暐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开头的惘然无措,结尾的羞愧难当,她至始至终都被动地处在尴尬的立场。就伤害来说,算得上触目惊心,屡次三番的受伤;就性质来说,却羞于启齿,就像胸口上的一道伤口,不可能胡乱地扯开来,供人评论。即使时过境迁,回头再看,依旧隐晦,不愿揭开,可这不能揭开的到底是什么?是少女的羞涩,还是名誉的清高?又或是本就迷局一场,暐暐蒙蔽其中,却不自知?
暐暐思绪飘远,幸好一个清厉男声,及时遏止了这份恍惚:“见了前辈,也不好好招呼,你就这般的没规矩!”
作者有话要说:
正是这抹深沉,叫她端庄有余,明媚不足,或许是贤德正妻的模样,却未必是名流雅士的心头皎月。
暐暐的不喜欢,显而易见,一脸淡漠,还微微蹙起眉头。但又不那么简单:纯粹的讨厌,可以直接呛声;纯粹的淡漠,可以转身离开。可暐暐都没有,目光平视,不闪躲,还隐隐透着一股子的较劲。
第44章 不想见之人何其少,今日却聚齐了——陌少初登场
暐暐侧头看去,这才发现,近身处还站着一位年轻男子,与自己年龄相仿,论长相,算得上好看,只是稍带柔和与青涩,处于“帅气”与“秀气”之间。他看向暐暐时,先有几分犀利,很快就眼神跳跃,其中的爱恨迷离,欲盖弥彰。
暐暐乍看之下,没有认出,又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她也有片刻的吃惊,之后立刻回头,目光闪烁,暗自烦恼:自己不想见之人,实在不多,也就三两个,今天怎么就都聚齐了?
但同样的“不想见”,两者却大有差别:对于“她”,暐暐是但愿山高水远,从此不再相见;对于“他”,暐暐是相见局促,何以自处:曾经年少,有些事确实失了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