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皮跳了跳,不会吧?难不成自己妹子被糟蹋了不说,还怀了山贼的孩子,这,这……
“三哥,你模仿猴子抓虱子呢?”白叶笑着看着白小川抓耳挠腮。
白小川故作镇定,“那是,我们说书人,那就是手脚并用,浑身都是嘴巴——”
第17章 爹娘,我有了
饭桌上,白小川不时偷瞄白叶,看着她喝完一碗又盛一碗,“三哥,你今儿不对劲啊,我脸上有话本?”
白小川低头搅着鱼汤,但愿自己是错觉,妹妹大病初愈,需要补身体才能吃能喝的。
白家旺破天荒地喝了一盅浊酒,白云川憋不住打上了饱嗝儿。
白叶扫视着大哥大嫂,爹娘,二哥,三哥,一家人团团坐在一起,鱼汤虽然料少了点,鱼味倒是更鲜美了。
白叶看着家人,“爹娘,哥哥嫂子,你们先别起身,我有话说。”
白叶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看着白家旺老两口,“爹娘,我有了——”
“什么?”白家旺的酒气喷了白叶一脸。
李小珍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白叶清了清嗓子,“我有了,肚子里有娃娃了。”
白云川的饱嗝一下子治好了,全家人都很安静……
他们听明白了,白叶不但被山贼毁了身子,还,还怀上了山贼的种?
白家旺缓过来,“叶子,这娃子我们不能留,要不叫孙郎中——”
李小珍打断他,“当家的,这事儿得让叶子自己拿主意。”
她是过来人,知道女人一旦怀了孩子,满心里就想着生下来。
白云川看着白叶,一拳头打到了饭桌上,碗筷盘子哐啷啷响动一阵。
白小川点着头,打心里佩服自己的眼光,看来自己猜的没错,妹妹有了。
五味杂陈的还是大嫂林秀儿,她看了一眼白叶的肚子,又看了一眼白大川,她和白大川成亲两年多了,肚子始终没有动静。
小姑子怀了身子,她说不出是悲是喜。
白大川明白媳妇的意思,“妹妹,你安心把孩子生出来,要是你嫌他耽误你将来嫁人,我和你嫂子给你养。”
林秀儿点点头,她就是这么个意思,白叶生了孩子过继给他们。这既不影响白叶将来带着拖油瓶嫁不了人,也能满足自己当娘的念想。
白家旺看了一眼白大川和林秀儿,又看向白叶。
白叶缓缓开口,“爹娘,这孩子我打算生下来,自己养。”
林秀儿面上不大好看,白叶看着她,“大嫂,你和大哥的好意我领了,过不了多久,你们就会有自己的孩子。”
李小珍咳嗽一声,这小叶子怎么了?明知她大嫂的身子不容易怀,还说这话。
“闺女,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是我们一家人的事,你生出来的孩子,也是我们一家人的孩子。”李小珍帮着打圆场。
白家旺一拍桌子,“不管是闺女是小子,我这姥爷当定了——”
李小珍看着白叶,“叶子,现在还不显怀,过几日等肚子大起来,村里定有人说闲话,我担心闺女受气——”
白叶拽了一下李小珍的衣裳袖子,“娘,我也是死过一次人了,还怕闲话不成。人活一世,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说,看淡了,就好了。”
她目光如炬,白云川忽觉一室光华,他霍地站起身来,“我不娶媳妇了,将来妹妹生了孩子,我给她养!”
白家旺扬起手就要一个巴掌过去,白叶拦住爹,“爹,听我二哥鱼汤喝多了说胡话,就像爹娘说的,等我生下孩子,我们一家人养。”
一桌子的酸汤鱼下肚,各种滋味。
白云川抱着头,白家旺收回手,看着白云川:“老二,明儿和你娘去趟秀姨家!”
秀姨是村里有名的媒婆,李小珍点头,“可不,老大不小了,整天在我眼皮底下晃悠,该成家了。”
白云川敢怒不敢言,本来是妹妹宣布怀了孩子,怎么就扯到自己找媳妇的事上。
连白小川都添油加醋,“爹娘,你们这样一说,我也想快点吃上二哥的喜糖了。”
白叶看着二哥白云川就要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爹娘,不要难为我二哥了,这虽说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可没有成家的心思就不要逼他,强扭的瓜不甜。”
白云川感激地看着妹妹,白叶微微一笑。
白叶开口,“我们老白家要添人口,这是喜事,爹娘,我知道多张嘴吃饭多一副碗筷,家里也要多一些……这些你们不用操心,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一桌子又安静下来,白叶拉上林秀儿的手,“嫂子,借一步说话。”
白叶压低声音,“不瞒嫂子,我昏睡那三日梦见了一卷医书,都是些秘方,如果嫂子不嫌弃,我可以给你把把脉,诊治诊治,要是你半年内怀不上孩子,那我将来给你一个养。”
给自己一个,难不成她怀的不是一个孩子?
林秀儿目光惊异,“叶子,你怀的是?”
白叶摸着肚子,“大约是龙凤胎。”
林秀儿的目光更是惊讶,小姑子醒来之后聪明剔透,说不定,自己这孙郎中看不好的毛病,妹子还真有点办法。
白叶搭上林秀儿的手腕,连连点头,“大嫂,你手脚寒凉,体寒,药方子,我得仔细琢磨琢磨。”
见小姑子说的真诚,“叶子,大嫂先谢谢你。”这下轮到林秀儿难堪,原来妹妹什么都看出来了。
白叶用力握了一下大嫂的手,“大嫂,我们是一家人。”
白大川看着林秀儿面带微笑地回来,好像吃了一个甜枣。
白家旺看着大家又落座了,“最近闺女得好好养身体,你们都多担待。”
李小珍补充着,“当家的说的是,提水啊,割猪草啊,这些活儿都不能再做了……”
白云川自告奋勇,“这些活儿都包我身上。”
李小珍不相信他,他信誓旦旦,“娘,我是认真的。”
白叶听着这些话暖洋洋的,“爹娘,哥哥,嫂子,女人都会生娃娃,不用太娇气,太娇气了娃娃也娇气,我能干的活儿照样干,干不成的喊哥哥干。”
林秀儿忙着收拾碗筷,“叶子,以后不要沾凉水,洗涮的活儿大嫂全包了。”
白叶摸着肚子,似笑非笑,心想:捣蛋鬼,听见了吗,家里人忒疼你们……
白小川上来摸白叶的肚子,李小珍打他的手,“别给你妹妹摸坏了。”
“娘,俗话说,外甥打灯笼照旧,我这小舅舅最疼外甥,我摸一摸他才更聪明。”
……
白叶站在院子里,里屋里娘正在缝被子,爹拿着个破算盘算计麦子的收成,灶房门口,大嫂洗碗叮当作响,三个哥哥凑在一起猜着自己肚中是男孩还是女孩。
白叶看着天上的月亮,不够圆,光晕很暖。
第18章 那位农家女子可好?
冷若辰望着天上的月亮,又快月中了,慢慢趋向于圆。
离边关越来越近,天气越来越冷。
他坐在军帐中裹紧了轻裘,目光如深潭里的水,不起波澜。
蜡烛的火苗摇摇晃晃,隔着厚厚的帐子,风威力不减。冷若辰记事起每到夜晚,胸痛难忍,咳嗽不断。
“咳咳,阿允,现在几时了?”
帐外闪进一人,“王爷,快亥时了。”
周允看见面前铺展着边疆地图,王爷用葱白细长的手指点着几个位置,“阿允,快了,快到了。”
他抬起头,“阿允,为了早日结束战事,我们得加紧赶路,咳咳——”
周允担忧地看向王爷,“王爷,早些歇息,您的身体经不起连日奔波……”
冷若辰轻笑一声,周允是自己的伴读,一起长大,也可以说是二十年来最亲近的人。
“阿允,只要一息尚存,我就要——咳咳。”他止不住咳嗽起来。
周允过来为他拍打后背,“王爷,属下知道您心系百姓,保家卫国,可您更要保重身体。”
说完,周允不顾冷若辰的反对,卷起了几案上的地图,兀自吹灭了蜡烛。冷若辰眼前一片漆黑。
“阿允,你越发……”
周允不怕王爷责怪,他理直气壮,“太后嘱咐我,我在你在,你断然再不能这样,连累我。”
他好像又看到当年那个跪在自己身侧的小男孩,小时候每次自己犯了错误,都是他替自己受罚,“阿允,这些年,我亏欠你——”
周允铮铮铁汉子,忽觉眼中一热,“王爷,您若真的体恤在下一分半分,就好好养身体,战事不是一两天便能休止,何必急于一时。”
说完头也不回地去帐子外头守夜了。
冷若辰解开轻裘,探向胸口,那块冷玉他每夜习惯塞于枕下。
这些日子,每次探向胸口处,便想到山中一夜,他亦不知自己所作对农家女子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但那样的情境下,他不悔。
“咳咳……”他用力按压胸口,心想:打完这场仗,边疆战事休了,他的人生也走到尽头了。
离出生时,老道说的寿数二十五,越来越近了,大丈夫生则生,死则死,没什么可留恋的……
恍惚中,他看到母后一手抱着皇兄一手抱着自己,坐在了父皇的龙椅上。
那时父皇已疾病缠身,大颢国的朝廷分成了好几个派别,有的拥护大皇子,有的拥护二皇子……
按大颢国的前朝旧历,嫡长子即位,他一母同胞兄长冷浩宇排名第三……按理说,是没什么机会。
“宇儿,辰儿,我的儿,你们只有坐上这个位置,母后才能余生安稳。”说这话时,他觉得母亲的胸口冰冷,铁一样的冰冷。
“辰儿先天不足,宇儿,母后会助你一起夺得这天下,这王位。”
父皇偏爱母后,但更心疼七个儿子,他再怎么谋划,也没有母后的手腕,或借刀杀人,或死于非命。
冷若辰十五岁那一年,五个哥哥独留皇兄一人,他们已经扫清了所有障碍。
父皇晚年不再理会朝堂之事,他有时疯疯癫癫,有时又很清醒。
冷若辰常常看见他在书房展开一幅百子图,“辰儿,多子多福是寻常人家的快乐,生在帝王家本不配拥有。如果辰儿有能力,就保佑这天下百姓多子多福。”
年幼的冷若辰点点头,他好像听懂了父皇的话,又好像没有听懂。
“你乃娴儿心头之肉,她断然不会对你有歹心?但终有一日,你母后会与我一样垂垂老矣,你兄长坐拥天下,容不容得下你,就看你了……”
父皇摸着冷若辰的头,语重心长,“病弱未尝不是幸事——”
当时,冷若辰一点都不懂父皇的话,皇兄少年即位,现在已十年之余。
这些年,冷若辰在朝堂的日子屈指可数,慢慢地,他稍稍理解了父皇的话。
“咳咳,病残之身也好,无须他人动手,自行生灭——”
晨起,冷若辰披上轻裘,走出帐外,满地银霜,睫毛结了一层水珠,周允给他把轻裘的帽子戴上,“王爷,再有五十里地,便能去玄门关和霍将军会合。”
冷若辰蹲在地下用手捻了一层霜,“苦寒之地,粮草先行。吩咐下去,粮草军打头阵,先去援助霍将军。”
“是。”周允退下。
冷若辰身体微微前倾,望着远处朦胧的雪山山脉。
龙的脊背莫过如此,大颢国的北疆,是边防重中之重,地冻天寒,百姓苦于饥荒,苦于战乱,太久了。
埋骨于此,素白安静,理应无憾。
“咳咳……”一阵冷风吹来,胸口翻涌。
听着不远处铿锵有力的走步声,马蹄声,他的脸上依旧看不出表情。脸冷的,也如这霜冷的大地。
回到帐中,重新把地图铺展开,那一座座山,一道道梁,了然于胸。
周允回到帐中复命,“王爷,已安排妥当。”
“阿允,此时上京依旧暑热,没想到边疆已提前入冬。十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
周允不知道王爷想说什么。
“牛头人身神,是北疆人民的图腾。就像我们大颢国之龙凤一样。”
周允点头,地区信仰不同,是自然的,可王爷无端地提起这些做什么。
冷若辰起身拍打了一下周允的后背,“战,如果得不到当地百姓的拥护,则必败之——”
周允忍不住开口,“属下愚钝,王爷指点一二。”
冷若辰拿起一张宣纸,上面画着牛神图腾,“吩咐下去,行军的旗帜皆换成牛神图案,我们这支队伍就叫牛神军。”
“牛神军?”周允道,“这,这,是不是有损我们大颢国的威严?”
冷若辰细长白皙的手指指着茫茫的北疆,“阿允,你想过没有?霍将军乃先皇钦点守卫边疆的名将,这几年屡战屡败,是事实。”
周允皱着眉头,“匈奴势力不断强大——”
冷若辰接过周允的话,“的确,敌人势力不断壮大。本王却觉得边疆离上京如此远,百姓世代供奉牛神,只是希望过耕种安稳的日子。归于大颢国也好,归于匈奴国也好,并无干系——”
他长吁一口气,“兵道,唯一的目的就是赢,阿允。”
周允挠挠头,王爷的命令安能不从,但让大颢国的军旗改成牛神,他还是些闷闷不乐。
“你若有更好的主意倒也说来听听?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