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止瑜只听说俞杨被钱满袖打了,不知道苏夫人也被打了,一时愣住。
“你跑哪儿去了?又是那个容楚楚缠着你是不是?你只知道她,你娘和你妹妹被人欺负了你都不管的吗……”
苏夫人本来只是觉得委屈想要跟儿子诉苦,但一提起容楚楚,又听俞杨不停地抽噎,心里再次起了怨念。
“人家的儿子守着人家娘护得严实, 一句责骂的话都不让人说,你倒是好,影儿都不见!”
“我有事……”苏止瑜不想听她说楚楚的不是, 借口有事。
“你还想骗我?”苏夫人左脸上还留着巴掌印, 怨愤道, “就是那个姓容的故意拖着你!果然是个搅家精,跟你那野种妹妹一……”
“娘!”苏止瑜猛地抓住她手臂,声音恳求道, “娘,你别这么说她们。”
俞杨自打与他照面,就没被他看过一眼,心里又想起他是如何为苏犀玉计算的了。
她在殿内丢大了人,此时出来又不怕了,觉得自己心里不舒服,就不想让别人舒服,躲在苏夫人身后咕哝道:“本来就是,还不让人说……”
苏夫人顺着她的话道:“一个脸皮厚,从小就非要往咱们家跑,就不是个安分的姑娘!一个吃里扒外……”
她正火冒三丈地挑着两人的刺,眼前高出她许多的儿子,曾让她引以为傲,多次在人前炫耀的儿子,忽地撩着衣摆跪了下来。
苏夫人下意识地停住了,怔了一瞬,急忙弯下腰想要将他拉起。
她儿子是京中人人都知晓的俊朗又有才学的公子,是皇帝得用的人才,哪能随便下跪。
然而苏止瑜挣脱了她,对着她伏地叩首,口中道:“生养之恩,永生难报。没能照顾好母亲是儿子的错,母亲要打要罚儿子不敢有任何不从。但是儿子的失职与楚楚、玉儿无关……”
宫殿门口明亮的烛光映照出来,将苏夫人的身影打在了苏止瑜身上,他仍跪着,又重重地一叩首。
苏夫人心头颤动,余光看到了宫殿门口的宫人,连忙松开俞杨,慌手慌脚地去扶他,道:“娘也没怎么样,就是说说……娘不骂楚楚就是了,你快起来!”
没能将人扶起,跪着的人继续道:“那玉儿呢?”
苏夫人迟疑了片刻,正欲开口,一旁的俞杨道:“她自己说的以后与我们苏家再无半点关系,老死不相往来,为什么还要惦记她?”
苏止瑜身躯一抖,双目陡然睁大,定定地看着苏夫人,缓缓问道:“她……真的这么说了?”
苏夫人迎着他的质疑、失望又悲伤的目光,忽然莫名心虚,她不敢再看苏止瑜,目光移向他身后,落到了不远处的一棵枝叶葱郁的桂树上。
下弦月正悄悄地挂在高大的桂树梢上,无声无息,不知道何时出来的,又看了多久。
“为什么?”苏止瑜问道。声音如同夏日暴雨前燥热的风,压抑着、撕扯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呼啸而来。
“她自己说的……”苏夫人偏着脸,声音含糊道。
这天的事如同一场闹剧,苏、陈两家人都成了笑话。
众人眼中的俞杨依旧是个满嘴谎言的人,诬陷别人不成,反把自己名声弄臭了,被钱满袖打也是活该。
皇帝这次倒是没关她入狱,只是命苏铭祠将人关在府中好好管教。但是因为苏铭祠教女无方,纵容俞杨污蔑他人,官职直降两级。这才让苏铭祠怒极,抛下妻女独自出宫了。
陈家那边,钱满袖打了俞杨还说的过去,打了苏夫人就不好不罚了。
然而皇帝才说了要处罚钱满袖,陈轻语立马就捂着了肚子,哎哎叫了起来,无赖至极。
最后只是罚陈家赔些银两给苏夫人养伤,不轻不重的,对陈家来说连丝刺痒都算不上。
为了不让殿中那些与陈译禾撕扯的话传出去,为了给俞杨留一条活路,苏铭祠还是领旨谢恩了。
然则钱满袖已经把苏家抱错孩子的事说了出去,皇帝干脆亲自做了见证,陈家这次放过俞杨,再加上当初下的价值连城的聘礼,就当做是报答了苏家十五年的养育之恩。
自今日起,苏犀玉便真的与苏家再无半点关系了。
苏止瑜听苏夫人说罢,只觉得心底阵阵发冷,大脑也有些眩晕,看着苏夫人觉得陌生极了。
俞杨又接着嘀咕道:“那老太傅还拿出了块玉认亲,说苏犀玉是郝将军一个友人早年流落在外的女儿,太傅想认她做孙女儿呢……”
“她……”苏止瑜终于理她了,艰难开口,“她应了吗……”
“没应,但也没说不是!”苏夫人方才一直在躲避苏止瑜的视线,现在听着俞杨委屈的声音,又想起今日的难堪,不敢说皇帝判断不公,只能抱怨起苏犀玉来。
“什么流落在外的女儿,我还能不知道她吗?她从生下来就在我眼皮子底下!也不知道那块玉是哪来的,竟然还真跟她身上戴的一样……”
“我就说是个养不熟的,今日不仅在殿前为难俞杨,先前在御花园还跟我动手,真是翅膀硬了!”
“你是没看见,狠话说得那是一个顺,早知道我就该在她小时候把她掐死了,省得现在有了靠山到我跟前耀武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