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通,皇上为何会将自己心爱的妹妹许配给这种人家!
可随着他们婚期定下,一切似乎水到渠成已成定局,司空珩心间的那副不满便也越积越多起来。
看来,在这样的皇家,人人都可成为棋子。
不管是一心为兄巩固皇位的七妹妹也好,还是他们这群在七妹妹温和假面下不得不对如今的皇帝俯首称臣的兄弟也好……
他们之间,也许早就没有纯粹不带一丝杂念的手足情谊在了!
这样的皇室让他觉得恶心,这样身陷局中又自欺欺人,还一厢情愿的为皇室奉献着的七妹妹,让他觉得痛心!
司空珩想起自己幼时,父皇尚且健在时,他们兄弟姐妹几个和和气气聚在一起,谈天说地饮酒做歌的那一幕,心中就觉得叹惋不已。
那是一段他最想要回去的时光,可是如今……
他的四弟做了皇上,看谁的眼神里都带着一层试探。
他的大哥曾经舍弃了太子之位,现在居然还怡然自得,心甘情愿的做了一个闲散王爷!
他的六弟……没有一点点身为皇家子弟的自觉。堂堂一个王爷,居然自请跑去军营那种鱼龙混杂,全是粗鄙出身之人的地方,一待就是许多许多年,还大有要继续待在那里的意思。
司空珩不明白,这些人到底都怎么了?
为什么都离他越来越远?为什么全都在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
他觉得,这天下,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可是他只是一个王爷,人微言轻,手上几乎没有实权,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可若是他做了那个位置……
回想起这种种往事,一抹疯狂之色在司空珩的眼底一闪而过。
若是他做到了那个位置,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会做一个好皇帝,做一个人人称赞的天下之主,他会将这些离了心的兄弟姐妹们个个拨乱反正,扶回正轨……天下大同,这世间将会变得美好许多许多……
他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完全没有问题。
连老天都是支持他的。
就比如南边这次的水患,难道不正是老天爷对他四弟做了皇帝这件事不满,所以降下的天罚吗?
可若是他……若是他的话……
司空珩脸上的神色一阵变化,而这一切,都让坐在他对面的司空引看在眼中。
说实话,她看不太懂。
他们前世虽然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但她始终不懂司空珩做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
甚至于,在他露出自己这幅爪牙的前一刻,她还对自己这个二哥的性格处于一个一知半解的状态。
她不明白……
这个在人前说话总是柔声细语,对他们几个兄弟姐们更是一句重话都不曾说过的二哥,缘何就变成了这样。
不……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许,她再也不能称呼他为二哥了。
这一切自然是因为……
他根本不配!
而她,要做的事情只是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若不是她现在没有动手的机会,她倒是想一盏鹤顶红下去,永绝后患了!
司空引这样一想,眼中不由得划过一抹深深的可惜。
出门在外,早知道多备上几包防身的家伙,今日倒也不会如此窘迫了。
若不是怕驸马问起来她无从解释,她出门那阵倒真是想这么做的。
二人相对静坐,一阵无言之际,厅外有人扣响了大门。
两人齐齐的抬头一看。
只有司空引很快的认出来——那是陈家带来的人。
她拧眉……
今日他们忙活了一下午,都到了这个时辰,安家府里那些账册,便早该清算完了才是,怎么这个时候了还会有人来找她?
她看向对面静坐无言的司空珩,心里逐渐浮上一抹不太妙的预感。
“进来。”她朝着门外之人招招手。
那人看见司空珩也在此处,虽然不知晓这来客是谁,安家竟要长公主在此接待。
但从对方衣着打扮上也猜出此人非富即贵,因此先向他作了一揖。
随后他附耳在司空引耳边,极小声的道:“长公主,安家的账册有问题。”
他顿了一顿,又是下一句:“安县令……忽然就不见了。”
第239章 远远不能和往后的他相比
安家的账册在这个时候忽然出现了问题,偏偏……
安睿才还不见了?
司空引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言语了。
这一切都来的太巧了。
眼前她的这位好皇兄刚刚到场,安睿才就被他支走。而他们谈了还没有一炷香的功夫,坏事便接二连三的朝她砸过来。
安睿才的为人,在前面相处的这短短一阵的功夫,她大致了解了一些。
说他性格上有一些小小缺陷,她觉得没问题。
可若说他真的和那笔赈灾银子的贪墨案扯上关系……
司空引却又有些不大相信。
她和陈家那位下仆交流的声音已经竭力压到最低,可司空珩毕竟是有武功在身的人,轻轻松松便能将他们之间的交流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淡笑一声,从容开口,明知故问。
“怎么了,七妹妹,可是你那边出了什么无法解决的状况,可需要二哥相助一二?”
司空引这是回过头来看他,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的笑容里带了些嘲讽的意味。
她神色一冷,一股不妙的猜测渐渐漫上心头。
难道……安家发生的这种种意外,就与她的这个二哥有所关联吗?
若是这样,他出现在此处的种种反常倒也解释得通了。
恐怕她四皇兄心心念念的那件赈灾银子贪墨案,她的这位好二哥也牵涉其中!
他得知她与驸马南下的消息,恐怕心里已经是焦急如焚,所以不得不快马加鞭追上他们,好将证据提前销毁了!
一想起这个可能,司空引就觉得自己后背发汗。
她能想到的缘由,她这个二哥如何就想不到?
可他绝口不提,甚至一派镇定自若的模样,这就是在告诉她——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了!
驸马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不,也许眼下也顾不得他了。
如今安府的主人安睿才下落不明,若她眼前这个男人想要在此处限制住她的行动,她根本就是自身难保!
纤长的食指在木椅扶手上轻叩了两下,司空引略微颔首,心里实则已经慌得不行。
她扯起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神情:“二哥,你究竟将安县令藏去了哪里?”
这是打算与他说开了?
司空珩投来一个饶有兴味的眼神,淡淡道:“七妹妹,我实在是不懂你的意思。”
“眼下南边灾后还有一堆事物等待他去处理,你这个时候将人弄走了,就不怕南边因此大乱?”司空引冷冷的反问。
可问完之后,她即想到了一个问题。
天下大乱,也许这才是司空珩所想要的。
她这一趟南下,本以为能改变历史上的种种局势,却没想到,反倒将这个最危险的情况提前拉了出来。
可眼下这个情况,司空珩还没有兵马,没有粮草,没有随他起义的忠臣良将,这个时候,他要天下大乱,他又能做什么呢?
司空珩似乎并不想回答她的话,只是淡淡的讲这件事情与自己撇清了关系。
他道:“我方才听你们之间的对话,这安睿才安县令,分明就是自家账目有亏被发觉,所以一时心虚的逃跑了,七妹妹却问我他在哪里?这样大一顶帽子,你二哥我可戴不起。”
装,接着装。
司空引神色冷冷的看向他。
“二哥,如今这个关头,你这样强硬的提前过来找我们,而你一来,本来好好的安家账目便出了问题,安睿才也不知所踪,你要告诉我,这是巧合?”
司空珩抿唇不语。
其实这确确实实是下下之策。
他带着陈国公的消息赶过来,就是为了在他七妹接到真正的陈家递来的消息之前让她方寸大乱一回,这样他才好见机行事。
陈国公确实受了重伤不错,可人已经抢救过来,逐渐在好转了。
这个消息,想必很快就会传到南边他们夫妻二人的手上,到了那个时候,他想要再下手就难了。
他真正的目的,其实并非他七妹,而是他七妹的驸马,也就是陈国公府的世子爷——陈剑琢。
若按照他原来的计划,陈家会是他这条路上最得力的助力——当然,若是处理不当,也会是一个最强劲的对手。
可眼下这情况,这陈国公府的世子爷已经被他的七妹吃的死死的了。他绝不会背叛她,那么陈家在他心里的定位,也就只剩下对手这一种了。
既然如此,他便要在这南边,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彻底铲除了陈家这独苗苗。
司空珩根本不在乎陈家三房那几个儿子里面有哪个能成为下一任的陈国公府的世子爷。在他看来,那几个男丁,没有一个是能成气候的。
若是把陈剑琢除了……陈家,根本就再也不足为惧了。
他实在是拿不准,他七妹与陈家那世子爷的感情到底到了哪一步,他也摸不清他这个七妹会为陈剑琢做多少……
既然如此,他便将她牢牢的拖在这里,让她不敢离开安家半步,而陈剑琢那一边……只好交给他的亲信许智宸来对付了。
许家投靠了他,只是司空珩最最欣慰的一件事。而若是陈家也这么有眼力见,也许他们就能免了这丧子之痛,免了南边这场血光之灾。
可惜陈家根本不懂。
陈剑琢和他那冥顽不灵的老子一样,都是个不听人劝谏的。既然如此,他便会想尽一切办法送这父子二人上路。
陈国公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而这陈剑琢,也是一样。
至于安睿才……
这人是个清正廉洁的好官不假,可他就是太好了,导致南方周边的各个城镇,竟没有一个人敢出面在他手底下保他。
他,只不过是他司空珩这条路上,一个微不足道的牺牲品罢了。
随着司空珩眼里的神采逐渐变得狠厉,司空引也略微读懂了一些他的意思。
很可惜的是……眼前的司空珩,不管是手腕、眼界、心胸,都还在他起事的初期阶段罢了,远远不能和往后的他相比。
第240章 整明白了
而另一头的水匪寨子内。
胡毅才从这急速射来的飞箭底下逃过一劫,眼下还是心有余悸的时候,又听得山海堂的大门外头十分嘈杂的响了一阵,随后乌泱泱的进来了一队人马。
约莫二三十个身穿重甲的士兵。他们个个手里提着钢刀,背上背着弓箭,动作一致,整齐划一,一看便是与他们这群乡野出身的水匪截然不同。
从来没读过什么书,词汇量低到可怜的胡毅,这时脑子里就闪过一个成语——云泥之别。
可他到底在这水匪寨子头领的位置上混了这么久,就是再不经事儿,大约也能看出这群身披重甲的士兵,个个都是见过了血的狠角色。他大概是想到自己寨子内的惨状,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下去。
他们是朝廷派来剿匪的?
不,可是刚刚那一箭,他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
那一箭,分明瞄准的就是这个山海阁的杀手!
胡毅心中隐隐有种预感,他被卷入了什么了不起的争斗。
可这代价若是他们全寨子人的性命,这是否又太不值得?
他的猜测果然是没错的。那群士兵一进来,便将刀尖对准了他眼前的那位「山海阁杀手」,而后者的表情依旧从容淡定,仿佛早早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一般。
胡毅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于是依旧静静立在一边,装鹌鹑,不出声。
气氛僵持之际,这群挡在门口的士兵忽然齐齐侧身,让出一条道来,一见这样大的阵仗,胡毅亦忍不住将目光投了过去。
进来一个约莫而立出头的男人,一身玉带华服,一看既是非富即贵。
他甫一进屋,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一旁的胡毅,反而直直看向静静站立一边,不动如松的陈剑琢。
“陈小将军,京城一别,咱们可是许久未见了。”来人似乎心情很好,面带微笑的开口道。
胡毅心里一惊。
陈小将军?
眼前这人,难道不是什么山海阁的杀手,反而是个将军?
将军……远在南方城镇的胡毅对将军这个职位并没有过多的了解,他实在是不知道,将军到底算个多大的官儿,手上又拿着什么样的权力。
他……他方才对这位将军不敬,会不会杀他的头?
胡毅呆呆愣愣的想着,心里忽然又是一紧。
不对啊……
可他既然是将军,又怎么会单枪匹马深入此地?
而眼前这一队装备精良的部队,看着不像是来接这位将军,倒像是……
倒像是,来灭口的一般。
胡毅脸色一沉,此刻也顾不得沉浸在自己寨子损失惨重的伤痛之中了。
他知道,若是他眼前这位将军活不下去,那他百分百也会跟着一起死!
沉默之前,那位自称是山海阁杀手的将军开了口。
“许智宸,你奉命统领军队赈灾,又如何会出现在这里?”陈剑琢冷冷的反问。
奉命?
胡毅心里又是一惊。
奉谁的命?难道是……
皇上?
他忽然觉得下面的事情已不是他一个水匪寨子的头领该听下去的了,他应该挖一条地缝,就此消失才是对的。
那位名叫许智宸的男子阴暗的笑道:“陈小将军,仿佛你私自离开我们的队伍,带着老婆一道儿擅离职守才是大过吧?你自己说说,这罪过你打算如何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