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弯着唇角,抚了抚那条鱼的尾巴,看着它惊慌失措地在很小的一隅游来游去。
长宗开口:“原来公子已经捉住这尾鱼了。”
温桓偏着头,长睫覆下来,投下一道浅浅的阴影。
“不是这样。”他的黑眸中忽然浮起一瞬恼意。
如果他放了手,这尾鱼就会没什么眷恋地离开。所以,并不是他捉住了鱼,而是鱼困住了他。
很快他又重新愉悦起来,一缕乌发垂在肩前,发尾落在水中,随着流水轻轻地晃。
只要她不离开,让她困住又有什么关系呢?
想起今日的事,长宗有些奇怪:“公子,杜府真的有什么鬼怪吗?”
温桓的手在池水中拨了拨,清澈的水面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总有一些青面獠牙的恶鬼,扮成普通人的模样行走在这世间。”
说这话时,少年漫不经心地往层层叠叠的荷叶后面看了一眼。
这世间,有想做人的鬼,有想做鬼的人,没什么好奇怪的。
“那澧水院的事真的是恶鬼做的?”长宗的声音都压低了些,像是怕惊扰什么似的。
“恶鬼哪儿有那么清闲?”温桓将手从池水中抽出来,指尖停着滴要落不落的水珠。
杜府这桩事,必然是人为,怪不到鬼怪头上。
至于真相如何,温桓半分兴致也没有,他今日来,也并不是为了这件无聊的事。
少年的耳力极好,此时,他能听到沈姝的呼吸声,软绵绵的,有些急促。
他很轻地叹了口气:“回去吧。”
长宗跟在后面,走出院门时,抬头看了眼天边的日色:“公子还要去钓兔子吗?”
“今天钓不到了。”少年遗憾地说。
他都把胡萝卜放得那样近了,可是兔子不肯过来。
回到浮云院,温桓去了书房,提笔蘸了墨,在小笺上写下一行字,等到墨干后装入信封。
“把这个交给杜长显。”
*
温桓离开后,沈姝和沉娘从荷叶后头走出来。
沈姝的腿都快要没有知觉了,走路时像踩着软绵绵的云。
澧水院中出了事,府中上下忙做一团,她们暂时也就没什么事做了。
沈姝拆了松仁糖给沉娘吃,大概是外面太热,兔子也跟着进了屋中,蹲在沈姝身边,一双小耳朵垂了下来。
沉娘想要摸一摸这只兔子,手伸到半空,想起这是从温桓那里截来的兔子,又讷讷缩回手。
“要不过两日把兔子送回去吧,就说是无意中看到的,想必小温公子不会深究。”沉娘犹疑着说。
“是要送回去的,”沈姝的头搁在手臂上,有些惆怅地说,“可是他不会...”
“不会什么?”沉娘好奇地问。
沈姝的耳尖红了,她想起了那日温桓没有半分笑意的黑眸,少年不笑时,看上去有点吓人。
她想了想,站起身来:“我出去买点东西。”
这日傍晚,院中忽然来了名小厮,说要沈姝继续去教习器乐。
沈姝问:“表姑娘的身体大好了?”
小厮摇头:“表姑娘受了惊吓,一直没什么好转,方才看过郎中,吃了一副安神汤,总算勉强睡下了。”
沈姝的心中忽然生出些不妙的预感:“那我要去教谁呢?”
“浮云院的小温公子。”
沈姝:“!”
小厮笑道:“姑娘不必紧张,听说小温公子还夸赞了你的笛声,想必不会为难姑娘。”
*
浮云院中,温桓的面前放了一碟朱红的山楂果。
他的手中握着一支竹签,青色的衣袖自腕骨垂落。少年拈起山楂果,一个个地自签头串下去。
小锅中盛着煮化的糖汁,咕噜噜地翻涌着。串好的红果在里面蘸了一遭,覆上层晶莹的糖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