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接了,”他淡淡道,“我的福寿分你一半。”
这是温桓第一次得到祝福,福寿之说,他原本半点都不信,先前小和山的祭祀大典上,所有人都祝他的父亲福寿绵延,可到了最后,温虚连半百之年都没有活到。
温虚躲了一辈子哪个子虚乌有的诅咒,终究还是成了场笑话。
可是,在这个春末夏初的夜晚,温桓忽然就觉得,这碗长寿面中,兴许真藏着什么福寿。
吃过长寿面,沈姝回了屋中。不知是不是阿云有意为之,两人的房间一个在东面,一个在西面,虽然院子不大,但是隔得也不算近了。
温桓倚在门边,月光笼着他的半张脸。
沈姝燃了烛火,有些不放心地问:“他们今晚会动手吗?”
“应该不会,”温桓转着手中的竹笛,“他们应该是在等大巫。”
大巫大概会带回来些东西,一些让他不得不回到杜氏一族的东西。
夜幕中,少年的面上浮起凉薄的笑。
“你说,外祖他记得我的生辰吗?”
沈姝没回答这个问题,温桓用的是问句,但心中多半已经有了答案。
她踮起脚,轻轻摸了摸温桓的头:“我会记得你的生辰的,以后也会有人认认真真地记住你的生辰。”
她站得不稳,另一只手抓住温桓的手臂,才勉勉强强维持住平衡。
温桓可真高啊,比她高出了大半个头。
少年弯着眉眼,任她握着手臂:“你会一直记得吗?”
“会啊,我不骗...”
说到这里,沈姝想起上一次的那个意外,有点愧疚地解释:“上一次没想骗你的。”
温桓说:“去睡吧。”
顿了一会儿,他又开口:“晚安。”
每次晚上分别时,沈姝都喜欢和他说这两个字,大概是她的习惯吧。这一次,温桓提前开了口。
“晚安,做个好梦啊温桓。”
房门被轻轻关上,里面的烛火亮起来,过了小半个时辰,又陷入一片漆黑。
温桓倚在紧闭的木门上,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的竹笛,直到沈姝睡下,才站起身来。
少年的眉眼间噙着些无奈神色,半晌,低声道:“不要再骗我了。”
方才他想了许久,若是她当真骗了他,他要如何。
原本有很多办法,以前那些骗了他的人,都过得不是很愉快。
可若骗他的人是沈姝,似乎就没什么办法了。
或许得好生想一想了。
温桓轻轻叹了口气,朝阿云和李阿婆的住处走去。
出乎意料,两人都没有睡觉,阿云还在李阿婆的房间。
温桓拈了根草茎,翻上屋脊,双臂交叠枕在脑后,面无表情地听着。
阿云的声音响起来:“阿妈,总之这件事情您就不要管了,杜大人承诺了,若是事成,会给寨中纹银千两。”
温桓的长指在草叶上捻了捻,他外祖开的价钱,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高上一些。
这可真是有趣,若是杜长显能早上十年开窍,也不至于掏空半数家底。
李阿婆的声音有点颤:“可我看小温公子和沈姑娘人不坏,尤其是沈姑娘,我瞧着便觉得亲切。”
“阿妈,人好又能如何?今年收成不好,寨中的生计都快要维持不下去了,不然大巫怎么会同意做这交换。鲁班书的去向于我们而言无甚所谓,但神女那边可是一直在找呢。”
温桓的长指搭在屋檐上,一下下轻扣着。
来此之前,他也暗中查过,果然,这位大巫的的确确知道些东西。
不过看起来没有人知道鲁班书的具体下落。
屋中的阿云继续开口:“昨日李大人来了信,说小温公子似乎很在意那位沈姑娘,叫我见机行事。”
少年的面色冷得如腊月的冰雪,果然,李荣屡次试探,是在打沈姝的主意。
看起来原本李荣是想让沈姝代替李榛榛,在献祭途中算计于他,不过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也就没能成。
看起来上一计没能成,倒是给李荣提供了些新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