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国舅沉默片刻,才说:“恐怕不能不娶?太子本就被陛下申斥,若再出点差错,陛下当如何想太子?若是真将那庶女逼急了,反咬太子一口得不偿失。”
宋皇后颓然地靠在贵妃榻上,一下一下地捋着胸口,顺那口不顺的气儿:“这个混账,真是气煞本宫了。朝中多少人盯着,看着,多少人意欲取而代之,他倒好,满脑子都只有那点寻花问柳之事,以前做的隐蔽,本宫痛斥他几句便罢了。可现在一出是一出的,东宫那么多女人还满足不了他?”
宋国舅劝道:“男儿三妻四妾本就正常,可太子如今身处储君之位,娘娘务必规劝住太子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莫要因为这档子事丢了唾手可得的皇位。据臣所知,陛下并未对太子完全失望,也从未曾有过废黜太子的想法。平西王选妃一事,便可窥见一二。”
宋皇后道:“如何说?”
宋国舅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道:“平西王选妃,是陛下所布的一步棋。陛下是想用成亲一事牵绊住平西王让他滞留盛京,而后堂而皇之的分兵权。”
宋皇后惊讶,随即冷哼了一声:“平西王运气好,苏晋倒是解了他的困局。”
宋国舅沉默不语。
如果他都看得懂陛下的这一步棋,没道理苏晋看不懂。
宋皇后和太子能稳居中宫和东宫之位,背地里少不了这位宋国舅的出谋划策。
而宋皇后没有想到苏晋这边,只是觉得一个赵明檀竟能让平西王、首辅和太子三人牵涉其中,倒是不简单。
“本宫倒是小瞧了此女!赵明檀当真是美成天仙般的人不成?”宋皇后只前几年见过赵明檀,印象中是个扎着双髻的小女娃,确实可爱软萌。只是,脸色过于泛白,是那种带着病态的白。
几年不见,难道就从小病秧子长成了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宋国舅想了想,说:“此女的容貌确属上等,美而不媚,娇而不艳,是那种易得男人喜欢的颜色。”
宋皇后冷笑道:“是吗?怕也是个勾人的狐媚子!只是对上不能人道的苏晋,不知可受得了这份孤寂?”
宋皇后在兄长面前并不会伪装,本性暴露无遗,反正这个兄长自小就知道她的性子,常年带着一副面具行走六宫,端着一派母仪天下的优雅姿态,对皇帝雨露均沾的行为不嫉妒不怨,甚至违心地劝诫陛下多去其它宫里坐坐,真的累死了。
宋国舅看着这样的宋皇后,忽然明白太子的伪善从何而来。
等宋国舅离宫后,宋皇后便去了东宫,门外有御林军把守,太子半步不得踏出。
太子同太子妃正在下棋,那副姿态冒似悠闲得很,全无被惩处的郁闷。
太子妃见到宋皇后,慌忙起身,行礼道:“儿媳见过母后!儿媳不知母后驾到,有失远迎,请母后恕罪!”
此时的宋皇后全然不似面对宋国舅时的恣肆状态,而是面带微笑地询问了太子妃几句关于东宫的事宜,甚至教导太子妃恩威并施,与太子琴瑟和鸣之际,也别忘了树立威信。
东宫除了太子妃,还有侧妃良媛,以及侍妾数名。太子妃若没有些手段,如何管得住底下生事的狐媚子。
说完这些,方才让太子妃退下。
“母后,今日怎会有空到此?”太子温和道。
那副斯文有礼的模样,任谁都难以看出内里实则是个重色/欲之人。
宋皇后捻起一枚棋子,嗤道:“你倒是自在?”
“不自在能如何,儿臣能自怨自艾,大喊大叫么?那样只会惹得父皇愈发厌弃!”
宋皇后气道:“既然你都清楚,为何……”
太子道:“清楚是一回事,可做起来甚难。”
垂眼看了一下手背上的伤疤,太子走到桌案边,翻开一叠厚厚的宣纸:“这是儿臣写的罪己书,烦劳母后帮儿臣代为呈交给父皇,儿臣每日思过,已知错,下回定不会再犯!”
在他未真正做到那个位置,他绝不会再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他爱美人,只有置身于那片温柔地,方才觉得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困于东宫这个枷锁里。可他也知道,如果自己什么都不是,只会被人踩踏,跌入万丈深渊。
赵美人的那一刀,以及苏晋话中的威胁,让他明白自己身为太子,竟也能如此无力。他奈何不了苏晋,得不到赵明檀,只因他还没走到至尊之位。
若他坐上父皇的位置,苏晋只会被他耍弄,美人只会对他俯首。
宋皇后诧异地看向太子,而后翻了翻手中的罪己书,突然说道:“过几日,赵明溪便要被抬入东宫。”
太子脸色蓦地一沉:“是吗?”
宋皇后审视着太子,又道:“她的嫡姐赵明檀,已被陛下赐婚给苏晋。”
太子脸色越发沉了,拳头紧握,几乎要捏出水。
“他们果然有一腿!”
宋皇后一愣,随即劝道:“红颜祸水,多少英雄迟暮?女色只会成为你的绊脚石,我儿聪明绝顶,四周虎狼环伺,绝不可安于现状。古往今来,身为东宫太子,但凡不能进一步,会有怎样的结果,我儿熟读史书,当比母后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