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芽便再接再厉,“夫人会老的,何况夫人到底不是顾家的主事,侯爷倒是有本事,可侯爷常年在雁门关,鞭长莫及啊!”
“主子,您如今能依靠的只有世子了!”
她当然知道这样对大小姐不公平,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公平的事?再说这也是大小姐自己不要的,他们可没人逼着她和离。
见主子面上仍有踯躅,雪芽又急着喊了一声,“主子!您难不成想回顾家当一辈子老姑子被人耻笑抬不起头不成?还是您以为这世上还有比世子更优秀的男子?”
顾情用力攥紧手指,她的脸上有挣扎有犹豫,可她最终说的却是,“你去打听下,阿业昨夜宿在哪里,我……我想去看看他。”
“哎!”
雪芽喜笑颜开,她忙起身往外走去,顾情又在床上坐了一会才起来。
等雪芽回来已是一刻钟之后的事了,彼时顾情坐在镜前梳妆,看到她脸色难看,不由问道:“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
雪芽的确受了不少气。
院子里的下人不肯跑腿,她只能自己去,过去打听世子又被几个人冷嘲热讽,她是被顾情骄纵出来的脾气,这会正想开口抱怨,但又不想耽误主子的事,只说没事,心里却把那几个下人全都记到了心里。
打算等主子来日嫁给世子,她再好好惩治那几个小蹄子。
顾情见她这般说,也就没有多问,正想把那朵白色绢花戴上却被雪芽阻拦,“主子,您心里既然已经有了成算便别再戴这个了,没得让世子看到不高兴。”
“可是……”
顾情开口,看着雪芽眼中的不赞同,又抿了红唇。
她对方俨如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他温柔包容待她千依百顺,明知她心中有人也从未责怪她,顾情想,如果方俨如还活着,他们经年累月的相处下去,她或许是会爱上他的。
可如果为何是如果,便注定了这事不可能发生。
叹了口气。
她看着那绢花良久,终究没有阻拦,任由雪芽替她插上一支珍珠步摇。
……
萧业昨夜喝了不少酒。
也因此,平日卯正就该起的人这会还躺在床上。
屋子里乱糟糟的,顾情一路小心踩着避开酒坛和地上的狼藉,看到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冒出胡茬的萧业,她眼眶都红了。
她没有嫌弃萧业的颓废,让人送来热水亲自绞湿帕子朝床边那边走。
云浮还想留着,却被雪芽拉住胳膊,“姑娘,我们出去等吧。”
看着雪芽的笑脸,云浮冷了脸,她岂会不知这丫鬟打的什么主意?可人是她去请的,现在这个局面,她也只能自己咬牙受了。
只盼着世子当真能好起来。
看着一向气宇轩昂的世子如今躺在床上,云浮眼眶微红,心里也有些恨起兰因来,如果不是世子夫人使性子,世子怎会变成这般?到底什么都没说,她抬手抹了下眼角的湿润,转身往外走去。
雪芽忙跟上,还贴心的给两人合了门。
顾情并不清楚两个丫鬟做了什么,她满心满眼都是萧业,年少时遇见的人,也是她喜欢了七年的人,何时见过他这样面貌,她的心痛极了。
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的脸。
热帕覆在脸上的时候,萧业便醒来了,或许是因为有过昨日许氏的那幕,萧业这会没有像昨日似的立刻去握她的手腕,他睁开眼,可他初醒又是宿醉,意识还未彻底清醒过来,于是,在看到那双与兰因略有些相似的眉眼以及在闻见她身上的冷欢香时,他便以为真的是兰因回来了。
萧业生来就是世子,金尊玉贵,纵使当年因为父亲颓废过,但也从未像这两日般委屈。伯府的落魄,他可以重新去挣回荣耀,可兰因的冷待和疏离却让他觉得既气愤又难过。此时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人,他薄唇紧抿,他有许多话想说,可他最终却什么都说不出,他只是用力握住她的手腕,看着她皱眉也不曾松开。
“阿业,你弄疼我了。”
心中的滚烫热度忽然就像退潮般涌去,萧业怔怔看着眼前的女人,兰因从来不会这样喊他,会这样喊他的只有……
“情儿?”
他哑声喊人。
在她委屈点头后,萧业立刻松开她的手,他起身坐了起来,看了眼身上的衣裳,还是昨夜那一身,萧业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又朝顾情看去,这会神智清楚了便觉得自己刚刚真是昏了头,情儿和兰因纵使眉眼有几分相似,但也是不一样的,情儿的眉眼像江南的水,带着无尽的柔软和缠绵,仿佛声音一重就会泪盈眼眶,而兰因……兰因,他从未见她哭过,她每日盛装华服,眉眼矜贵,就像庙宇里高高在上的菩萨,让人敬拜之余也不敢亲近。
“你怎么来了?”他问她,余光扫了一眼紧闭的屋门,长眉紧蹙。
顾情不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她不禁红了眼,以前阿业绝对不会这样对她,终究是变了……可她还是努力压抑着心中的难过,揉着手腕细声细语与他说,“我听说你昨夜喝了许多酒,我怕你难受。”
萧业看着她面上不曾掩饰的关切,不由想起当初被她照顾的时日,他心下一暖,声音也不自觉软了下去,“我没事,你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