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川。”
他与萧业的父亲是旧相识,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等萧业停下步子与他拱手行礼的时候,陆伯庭扫了一眼周遭,而后与人说,“你随我来。”
他走到一处,趁身旁无人,便苦口婆心劝道:“你家里那点事现在已经越来越多人在传了,你要再不处理好,只怕陛下都得有所耳闻了,你如今这一切得来不易,可切莫毁了自己的前程。”看着萧业面色不好,他叹了口气,“当初你们成婚,兰因还给我敬过酒,这些年我每次去你家做客,也都由兰因招待,她是个好姑娘,趁着事情还没闹大,你把人好好哄回来,好好待人家。”
萧业低着头,双手紧握成拳,声音哑的不行,“……她不肯回来。”
“她不肯回来是因为你家里的那位,你把人赶走不就成了!”陆伯庭瞪他。
萧业双手紧攥。
太久不曾歇息好,他身心都疲累不堪。
陆伯庭不曾听他说话,还以为他舍不得,脸也沉了下来,“你还想不想兰因回来了?”
“想。”
萧业没有犹豫。
陆伯庭见他这般态度,刚松了口气,便又听萧业说,“可我没办法让情儿在这个时候离开,她……有弱症,不能过度忧思。”
看着陆伯庭怔愣的双目,萧业忽然抬起殷红的眼,看着他,沙哑着嗓音问道:“陆伯伯,我该怎么办?”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想兰因回来,却又没办法让情儿在这个时候离开。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候,就连陆伯庭也愣住了,当年萧家出事都能一力承担一往无前的青年此时就像是个无助的小孩一般。
陆伯庭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也只能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沉默片刻后与人说道:“去找兰因和她好好说说,兰因脾性好,若知晓你的为难,或许……会谅解你。”
他用的是或许,可萧业仿佛自动屏蔽了这两个字一般,他原本没有一丝光亮的眼睛立刻变得璀璨起来,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他身上的精气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说,“对,兰因脾气好,她若是知道我的为难,或许就不会与我生气了!”他心潮澎湃,倘若不是还要当值,只怕这会就要掉头出宫去找兰因了。
“陆伯伯,谢谢您!”萧业语气诚挚地与陆伯庭道着谢。
陆伯庭看着忽然振作起来的萧业,心中却并不乐观,他见过兰因,那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女人,可这样一个温柔贤惠的女人却在离开伯府后毫不犹豫地把婚书与和离书送到户部……陆伯庭并不觉得她会轻易回头。
只是这些话,他不好和萧业说。
他眼前的这个青年显然已经经受不起这些打击了,他只能尽可能地给他拖延时间,看看这事能不能还有挽回的地步。
和萧业分开后。
陆伯庭继续往前走,走到半路却听到一声,“陆大人。”
耽搁了这么一会,此时的宫道上已经没什么人了,陆伯庭顺着声音望过去就看到一个容貌清贵头戴乌纱的绯袍男子朝他走来。
没想到会是齐豫白。
虽然同朝为官,但陆伯庭从前和他并无什么往来,顶多见到的时候打个招呼,但显然今日齐豫白并非是与他来打招呼的。短暂地惊讶后,陆伯庭朝来人点了点头,“齐大人。”等人过来后,他又笑着问道,“齐大人有事?”
他比齐豫白官品不止高了一阶,按理说无需对他这般客气,可齐豫白正受陛下青睐,几次案件都办得十分出色,尤其是去年那个端州洪水案更是大受褒奖,他如今虽说是大理寺的二把手,可他上头那位沈大人早已到了致仕的年纪,如今虽说还担着大理寺卿的身份,实则却不再管事,可以说如今的大理寺由齐豫白一个人说了算。
何况他还听说齐豫白的老师,当朝宰执庞大人有意让齐豫白进政事堂,进了政事堂,那可真是前途无量,便是他们六部都得旁让。
也因此,陆伯庭看着齐豫白的目光很是客气。
齐豫白被他客待却不曾自满,他仍恭恭敬敬朝陆伯庭拱手一礼后才说,“有些户籍律法上的事想叨扰下大人。”
他这般态度,陆伯庭自是高兴,他点点头,“边走边说。”
两人一道往宫外走去,陆伯庭发现齐豫白要稍后他半步,又见青年眉目清矜,自带矜贵,神态恭敬却不卑微,心中更是满意万分。
到底是齐御史的孙儿,有他的风范。
齐豫白的祖父曾任御史大夫,可惜当年因储君一事得罪先帝全家获罪。陆伯庭忍不住想,若是齐家没出事的话,只怕满汴京的世家公子都比不过他身边这位齐大人。
“下官这几日观看大周律法,对婚姻制度这一块稍有不明。”听到齐豫白的询问,陆伯庭也正了神,“你说。”
齐豫白便说,“律法有言,男女婚姻解除,需共同到户部登记,可前年一桩案子,只因女子想和离,可签订和离书后,其丈夫又心生不愿,两人去户部登记之际,男子不忿遂当场砍杀女子,这事闹得太大,陛下也有所耳闻,那会陛下曾让人修改律法,也有言若两厢皆有意愿,只需把和离书交予户部,无需亲至,婚姻便算解除……可下官这几日查看律法却发现如今大周律法还未全部修订完毕,便不知如今这婚姻律法,我们又是按照哪个标准?”
“大人?”齐豫白说完未听到陆伯庭的声音,便又轻轻唤了他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