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钟表,估摸着宋馨快好了,就安静的守在桌子边,可不知为何内心涌上了一股怪异的感觉,像是惶恐和不安。
又过了十分钟,心口的骤缩愈发浓烈,易矜坐不住了,他快步走向浴室,里面的淅淅沥沥声还在响着,他试探的敲了下:“宋馨?”
无回应。
“宋馨!”
易矜急忙推开门,天花板上的暖灯亮着,橘黄的光给镜子上的水蒸气涂了颜色,室内雾气缭绕却空无一人。
花洒没有关,随意的瘫在洁白的浴缸里,小水滴们还做着降落的游戏。
水已经漫到地板上了,易矜拿起花洒,顺手关掉。他踩在水的身体上,拖鞋边漾出一圈圈水纹,彼此推搡着,像是“长江后浪推前浪”的子孙辈。
他一路踏进他们的卧室,沿路的水渍印不出完整的鞋印,易矜的视线一下子就扫到了敞开的窗户。要不是有防盗栏,他差点就以为宋馨从那跳了下去。
他走上前,迎面撞进风的怀抱,它丢下一封信,就转弯去了别处。易矜蹲下身,捡起窗边掉落在地的一张纸。其实他心里已经料到了,这种场景在脑海里演绎了无数遍,只是实战远比模拟来的强烈。
洁白的纸张对三折,没有所谓的信封,他展开来看:
青青子衿 ,悠悠我心。
仅八个字,无需多言,也仅仅八个字,字字诛心。冲破束缚的笔锋如同死神的镰刀,对着他白皙的颈项剜下,裂出鲜美的血液,引得心脏共鸣。
秋风猛的灌进来,毫不客气的撕碎他的身体,无形的触手堵住他的呼吸,灵魂在角落颤抖,刺痛涌上心头。
“你怎么了?”鬼小姐轻声开口,眉目间略显担忧。
易矜愣神:“我……怎么了吗?”话落,冰凉的液体滴入颈项,液体的源头是来自泛红的眼眶,那里跑出了悲伤,滚烫的热意灼烧着脸颊,划开一道道心上的疤。
“你哭了,这个故事挺难受的。”鬼小姐面露不解,不知为何自己的内心却是平静的:“易矜应该会恨她吧。”
“不恨了……也许对他来说,希望她永远快乐就好。”
黎明的钟声在不知不觉中响起,夜幕被拉了下去,天边的光晕如同一把利剑,划破了云层,那是去向天堂的界限。
“天亮了。”她透过窗户看去,空明的玻璃拦不住光,被无情的开膛破肚。日光迎面逼向柔和的灯光,吞没了它,灯罩避之不及,央求的看向易矜。
强大的眩晕感袭来,一万只恶魔的爪拉扯着她的意识,鬼小姐匆忙的脱口而出:“我要走了!”
“你……”易矜下意识向她伸手,想要拉住她,横在彼此之间的吧台冷不伶仃的看着这一切,偷听的秋风撞开了门,不瞒的掀翻了空气。
“抱歉。”鬼小姐连连摇头,退到了门口,心软的凉风抱住了她,她莫名觉得心脏在抽搐,快要死在胸膛内:“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衣冠禽兽的易矜。”易矜开口,微笑的看着她,内心如刀绞的撕裂感只有他清楚。
他想,这次之后,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严重的耳鸣声充斥着头颅,恍惚间变成无形的针,根根刺入大脑。她听不见,真空的压迫感勒住她的呼吸,她茫然的盯着他的嘴,一张一合的唇写不出他的名字。
他在说什么……?来不及思考,她就晕过去了。
浮生
“我晕了,后面的事也不清楚。”鬼小姐靠着衣柜,有些落寞。
我听完故事,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姐姐向往自由,他的爱人追寻自由。可姐姐没有逃出来囚笼,不知道他的爱人有没有找到方向。”
鬼小姐转了过去,背对着我,不知喜忧:“我将坠入海底,深深不息,罪恶穿过我的灵魂,那是懦弱对我的痛恨。我还活在人间,生生不息,那是勇敢给我的奖励。”
“其实一个人的死亡是世界忘记他的最快办法,起初会有人铭记,但后来也会有人代替。所以,思念真的很神奇,思念至极很难得。”
我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些什么。我看不懂姐姐对虚无的执念,又或者能理解姐姐对生活的绝望。可绝处逢生不是吗?可又因我而死不是吗?
“我是救赎,也是深渊吗……”我一下子陷入怀疑,思考自己对于姐姐来说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
鬼小姐不知何时飘到我面前,喉咙发出一个音节:“嗯?”我被拉回了思绪,葱白的指尖拨弄着身上的嫁衣:“怪不得,我总是隔几年才能碰到你。”
她明白我的话,立马接上了我跳转的话题:“可我不是隔几年才能看到你们。我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总是晕,但是每次一睁眼就是看到你们。”
“你想象不到,那种一闭眼就切换场景的画面是多么昏眼。虽然我对跳到哪年哪地是未知,但对出现在你们身边是已知了。”
鬼小姐话落,我想到了一起度过的这些年,冲她浅笑:“这就是缘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