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散落的橘黄染尽了她一身白衣,陆霜蜷缩状的躺在生冷的地板上,人也些生冷了。
他目光所看处是胸膛,那里一片平静,毫无波澜。
“晚了。”手机脱落,界面的120也没拨出去。男人也没在意它,弯腰抱起她,向卧室方向走了两步。下一秒,他睁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低头看去。
她的心口处慢慢起伏,鲜活的跳动透过布料与他的心脏共鸣,下垂的手臂在空中微晃,手里死死的篡着什么。
男人大步走进卧室,把陆霜轻轻放在床上,她的手掌突然松开,一张洁白的纸滑落在蓝色的被褥上。
因为之前握的太紧,陆霜的掌心有几个指尖戳进的红印。男人心疼的抚摸她的手,然后偏头看向那张折叠成一小块的纸。
他沉思几秒,拿起了皱皱的纸张,缓慢展开。
左边缘是参差不齐的弧度,是从本子上撕下来的,好像动作很粗暴。肆意的草书有些清秀感,写满了整面纸。
他认真看着,嘴里不自主的小声道:
“我们相差十三年……”
缘落
我们相差十三年,在她读初一时,我出现了。
她叫陆霜,小名阿又,是我的姐姐。
此时天还没亮,我眼前的女孩正在梳着头发,她很奇怪,我从未见过她去剪发。
她拽着一把发丝,用力梳着,准确来说是一遍遍向下扯。洗手池边,是碎发,是一根根裹着毛囊的忧伤。
我嘶痛,头皮的麻木拉扯着心口。可镜子里的自己,依旧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啪’的一声,姐姐关了厕所的灯,掌心甩在开关上,我又疼的皱眉。她转身走了出去,我也跟着,沉重的书包不放过我的肩胛骨,一下子踩在肩上,快要压垮我了。
我偏头看向墙上的钟,它在昏暗里发出幽红的光,盯着我,慢慢跳动。5:15,我们要去上学了。
姐姐拿起一串钥匙,缓慢的锁了大门,爸妈还在睡觉,些许是不想齿轮转动的声音吵到他们。白色的‘千里马’单脚斜撑着水泥地,她走上前,摸黑的插好车钥匙。我不理解7:15的早读为什么要提前这么早去,可是姐姐没解释,我也没问过。
天不亮,月不见,星不闪。这幅寂寥的画在黑色的幕布上略显潦草。“东风无力百花残”此冬风非东风,强劲的锋刃削过我的脸颊,它居然想要我的耳朵!可我不能缩,任凭寒刀凌迟我。
余光里,快速倒退的是风,是夜,是追不上的曙光。
就这样过了二十分钟,车缓缓停了,我低头看向她握着把手的手,手背冻得青紫,指尖微微发红。
为什么不戴手套?我心里疑问。
记忆里,无论炎凉,她总是只穿着一件校服外套,蓝白条纹是笔直工整的相间,不知是不是看不惯,我总觉得它们交错混乱,形成晕眼的格子,在脑中晃动。
是傻了吗,脑海浮现出这个想法,我吓了一跳,自己竟然恶意揣测我最亲爱的姐姐。
……
教室有些吵闹,老师没来坐班,早读声乱七八糟高低起伏,不知是背书还是练嗓。
姐姐在座位上盯着一个窗户看了好久好久,等她回过神来我发现,她看的不是微亮的天,不是暗淡的景,具体看的什么我也不清楚。
周围的同学时不时望向姐姐,笑意从捂住嘴的指缝间溜出,在我不明白之际,姐姐已经从抽屉里摸出来一个球。
纸张皱巴巴的揉成一团,姐姐打开来看,是反复写着‘阿又’‘陆霜’几个字眼的三张纸,它洁白的肌肤被划出一道道血液,带着怨念的骷髅头凝视着我,如同收割亡灵的死神。
我不禁怒火中烧,那一句句“我写的人必须死”“我要咒死她”的红字变成无形的针,扎进我的眼。
“呵。”姐姐轻笑了一声,毫不在乎的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我猜,她肯定觉得他们很幼稚。
可是我忍不了了,我已经记不清这是他们第几次捉弄姐姐了。这群披着校服的学生,拿着纸笔说着神圣的话,参与了一场撕裂良知的游戏,旁观者各怀鬼胎,沉默化为囚笼,把人关在更黑的深渊。
“谁干的!”我起身走上讲台,抄起面前的戒尺甩在讲桌上,空气推着波浪狠狠地抽过心脏,柔弱的粉笔灰吓了一跳,蹦得老高。
台下瞬间安静,他们明显一愣,彼此对视着,竟有些不知所措。
窗外早起的鸟儿也像村口唠嗑的大妈,放下了嘴里的饭,伸头望向教室内。晨曦的微光绕过它,指引远去的方向,我知道,这阶梯是让我踏的,可黎明并不是我想要的。
“陆霜,你有病吧。”
“还不能惹了,好怕怕哦。”
“不就是说了几句,至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