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欣然有想过这后果吗?吉安板着脸,摆手让管事退下,回去屋里穿了线衣、线裤。楚陌拿着斗篷在一旁等她:“估计邪寒是早就侵入体了,他强撑到最后。”
轻叹一声,吉安能明白吉彦的心,但却理解不了。考试,真的比命还来得重要?
楚陌给她系上斗篷:“我们走闫书胡同济宁堂那,请个老大夫一道去詹府。”
“好。”吉安也是这般想。早听方大娘说闫书胡同济宁堂和闫东胡同济安堂隔着一条街,牌匾差一字,较了几十年的劲儿,“一会咱们得跟大夫把情况详细说一说。”
轻嗯了一声,楚陌笑道:“想来济安堂治不好的伤寒,济宁堂一定有法子。”
虽然不喜吉彦的“假精”,但毕竟是亲兄。到了这要命时候,吉安不冲他,冲上头爹娘也不能真不管。到济宁堂将病况一说,那老大夫叫了药童背上药箱,比他们还急。
赶到詹府,见着红肿着双目的吉欣然守在她爹屋外,吉安理都没理。冷着脸跟在楚陌后,走向屋子。只到了门口,楚陌却返身让她在外站着。屋里浓厚的药味十分逼人,邪寒侵体,极易引发伤寒。伤寒传染,她这每个月要流几天血的人,未必抵得住。
人亲闺女都站在屋外,吉安也不坚持。
“小姑父。”
从贡院回来,詹云和只歇息了三个时辰,前院就来报说岳父发恶寒。一直守到现在,他眼睛里爬满了血丝。见到楚陌,他松了半口气。
楚陌示意他靠边,请老大夫来到炕边。睡炕上的吉彦,身上堆了三床大被还在不住打着寒颤。
老大夫也是鼓足了劲儿,看过吉彦,拿了济安堂开的药都没打开,隔着纸包闻了闻,便重新开药方。
“太温和了,像这种高热不退又发寒的,势必要来一剂重药。先把恶寒驱散,烧热才能退。”
“您说得对。”楚陌捧了两句老大夫,拿到药方也不用他烦。药童看了一眼,就蹲下身翻药箱,不一会便抓齐了一副药,跑去煎了。
灌了药,不过一个时辰人就喊热。虽然高热,但还没糊涂,手脚把被子裹得紧紧。傍晚时,吉彦头发、里衣全部被发出的汗浸湿了,就连最里层的那床被子都见湿。
看着岳父眼皮上的烧红退去,詹云和心放下了。这要是在他府里出事,詹家名声就全扫地了。
一天下来,吉欣然三番两次挑话头,吉安一句都没搭理。晚间济宁堂的老大夫又来了一趟,知病人烧热退了,重新给号了脉开药方。
知道她爹无大碍了,吉欣然眼泪汹涌。她是真的没想到只差一件轻裘,爹就落得这般严重。可娘接二连三地往她这送信诉苦,她仅仅是…是想爹不中进士,只好好做个举人享福富。
“你哭什么?”吉安忽转过身,冷眼看吉欣然:“说你愚蠢,你还自觉冤得很。”
听着这冷言,吉欣然也许是心里虚,不禁打了个激灵:“姑,我…我真的没想到来春寒。倒春寒时,我…我怕得要命,跑去你府上,可你没见我。”
没想到?吉安嗤笑:“你话说得也忒好笑了。入贡院前,你不知道给你爹加衣。开考了,倒春寒,你来寻我有何用?我是能做法把衣送进贡院吗?”瞧她那样儿,“出事了,就想着推责任。”
“我没有。”吉欣然急辩:“小姑,你相信我。我爹病了,我恨不能替了他。”
“我相信你什么?”吉安直视她:“你当然恨不能替他,他又不傻不瞎。你尽没尽心,他看不出来吗?”见她张嘴还想辩驳,干脆将话挑明,“黄氏瘸了,你就想断了你爹的路,是谁给你的底气?”
吉欣然一颤紧耸着肩,不由地退了半步,连连摇头:“我没有,小姑,我真的没有。”
“你有没有自己心里清楚。”吉安很平静:“今天我也把话跟你说明了,不管将来你姑父如何,你都挨不着他的边。”看她勒大眼,一字一顿道,“我不许。”听到开门声,回过头,目光与楚陌撞上。
楚陌张嘴,无声道:“太凶了,”说完就乐。安安说的话一句不落全传进了屋,屋里詹云和脸都已经黑了。吉欣然这事做得…瞥了一眼那人,是真的愚。
詹云和与她结亲,除了冲他这个姑父,其父亲吉彦也是重点。实实在在考出来的进士,可比权贵里靠祖荫谋取的一官半职来得受人敬重。她耍这那点小心思,断的不止是吉彦的前程,还有娘家依傍和詹云和的看重。
詹云和清傲,不会喜欢一个拎不清的人。
“姑父,岳父醒了。”詹云和端了水到近前,给吉彦湿了湿嘴。
关上门,楚陌转身来到炕边,看吉彦两眼里不聚光,小声喊道:“三哥?”
隔了一会,吉彦才嗯了一声,身上黏腻得难受,眼珠子转两圈望向楚陌,无力地扯起唇角:“你怎在这,小妹呢?”
“屋外守着呢。”
仅仅几日,吉彦脸上皮肉都松了,眼窝凹陷,面上也是蜡黄蜡黄,毫无血色。不过楚陌不可怜他,今时今日所受的罪,也有他种下的因。
“叫你们担心了。”吉彦没问吉欣然,嘴里干得很,撑着床想爬坐起。詹云和赶紧放下杯子,助他一把:“这回您落病,是我与欣然的错。欣然没为您准备御寒的衣物,初八那日我看见了,想提醒一句,但被一些事岔开了。到了贡院外,我又存了侥幸。”
吉彦摆摆手:“我自己的错,”不该指望闺女,他又不是死人。刚浑浑噩噩间,他也听到几句话,小妹的声音。黄氏瘸了,欣然怕了。
她们都想错他了。分家后,接二连三的闹腾,早让他厌烦透了,怎可能再寻一房?信旻大了,可以开始相看了。
以丑恶度人之事,他曾经干过,还是针对父母兄长。如今他的妻女也这么对他,是报应到头了,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