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外了。”景易上前想像扶他曾伯祖那般,扶他的楚爱卿。可惜…楚爱卿不给他表现的机会,起身侧过再拱手:“皇上,臣有事要禀。”
景易手一抬:“请请…请殿里坐下谈。”今天一定要给楚爱卿打个样。以后他再出宫走亲戚,不妄图,亲戚就照着他打的样来就行。
伺候在旁的小尺子见状,不由想起上回皇上赖楚府用膳的情境,立时领略到意。跟着两位爷进殿,忙亲去搬了把椅子过来,拿出母树大红袍来泡。
楚陌没空看他们唱大戏,品了两口母树大红袍,直接说道:“进奎文确实以为自己是老和尚的儿子,还说宗人府大牢关不住他。”
长眉一抬,景易额上立现三条深纹:“他的意思是黎永宁会派人来救他?”不屑嗤笑,“我还怕他们不劫囚。”
善之之前的建议是正确的,针对前朝余孽,不能只想着一网打尽。余孽余孽,就是所剩不多的残存势力,一点一点铲除、削弱…戳对方戳到痛,逼得她怒极失去条理,逼得她自己冒出头…
这就是赶尽…杀绝。
“初四那日,皇上回宫后,臣与老和尚去了趟槐花胡同。”楚陌细述寿山岭里发生的事,看皇帝神色渐渐凝重,便知其是想到了凯景三年事:“这几日,老和尚跟我说了九九重阳之变。哑女…不见了,她是插翅飞了吗?”
景易敛目:“不说你怀疑,圣祖、高祖…到我这,都有怀疑过宫里有密道。五十六年里,各宫全被翻修过,说掘地三尺不为过,可愣是没找到密道。奉天殿、太极殿、乾清殿、太和殿…还有冷宫,没放过一方地。”
“那就是被填了。”楚陌不怀疑帝王身边亲卫的手段:“这般果断地割舍,除了逃避追踪,应也是存了‘弃车保帅’的心。臣以为…宫外四方八面连通的暗道才更刺手。”
“你有什么打算?”景易攥着白玉杯,扑鼻的醇香都驱不去他心头的堵。
楚陌端杯小抿一口茶:“臣已经将六十年前的京城分布图绘出,之后便寻摸鼠洞。待鼠洞摸清后,先不填,等国之大事,京中最好浑水摸鱼时,再全部填上。落城门,杀鼠。”
如果有可能,他还想借前朝余孽的暗道,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进奎文转移到别处。
“你要多少人,我给你。”景易不掩眸中厉色。国之大事吗?漠辽三十万大军,伤残过半,死了十万。大损至斯,休养生息三十年都不一定能恢复鼎盛。北伐军已整军,准备回朝。他要在西崮门外犒赏三军。
犒赏完三军,再论功,之后北伐军回防西北,至于是不是还扎营在北望山岭,就要看漠辽使臣来怎么说了。
浑水摸鱼…水确实很浑。
“不需要皇上的人。”楚陌神色平静:“皇上只要出银就可。”摸暗道这样的事,就交给殷晌来办。他手底下那些老小乞丐,可没少刨老鼠窟窿寻宝。
出银?景易干巴笑起:“你先找,银子…等秋粮下来,咱们再说。”
楚陌蹙眉:“皇上,你得再想法子充盈国库,不能总像现在这样,吃了上顿不知下顿在哪。”
“我绞尽脑汁了。”景易垂头丧气:“出的总比进的多。就拿打仗这事来说,军饷翻番,兵卒丧葬安置银等等。仗打赢了,战败的派使臣来朝,咱们还得好好接待,扬大景之风…我都不敢再往下说了,秋粮已经见底了。”
有一点楚陌一直想不通:“漠辽集三十万大军南下,大景倾力抵御。现在他们战败了,不是该割城赔金银吗?朝廷怎么就要好好招待了?是想招待好了,叫漠辽对中原富饶念念不忘,来年再犯吗?”
景易也气:“自古以来就这般,”起身走向龙案,拿了最上的那本折子,递予楚陌,“礼部今日呈上的,看完,我连晚膳都不想吃了。”
将折子推回,楚陌不想看,端杯把茶喝完:“臣深觉皇上手头还是富裕的,不然也不会说‘自古以来就这般’。您也别跟臣叫穷了,臣要银不多,两万两就行。”
“善之,我是真穷。”
“真穷,那您就把北伐军打仗消耗的军饷,跟漠辽…要回来。”楚陌放下空杯,不再看皇帝,站起身拱了拱手:“皇上,西城浣丽街进府里的人也该抓了。”
“你进宗人府大牢,我就已经让御前侍卫去拿人了。”
这话一落地,就有御前侍卫匆匆赶回:“皇上,进府里没主子,只剩下人。”
晚了,景易沉目。
楚陌倒是不觉意外。进奎文说是没罪,可却被拘在大牢里。黎永宁不傻,她心知肚明,岂会留着进奎文的妻子儿女待在府里等着被抓?
“臣告退。”
小尺子将人送出清乾殿,回来见皇上还沉着气,抿了抿唇,终多了句嘴:“进府没了主子不是大事,反正迟迟早早都逃不过死。皇上不必介怀。”
长吐一口气,景易闭上目。
“倒是状元爷说的那些前话,奴才觉甚是在理儿。土匪拿大刀跑上家门抢劫,被打残了,掉过头来上门道歉说和。我还得杀猪宰羊地招待?哪有这样的好事?”
景易轻嗤一笑,睁开条眼缝:“困于八字,大国之风、礼仪之邦。”
“咱老祖宗都扬了千年的大国之风了,南边蛮夷西北胡虏什么时候跟咱客气过,还不是想尽法子年年来犯。”小尺子抱着拂尘:“要在咱们村里,不打得他见咱跟见鬼似的,都算是孬。”
景易仰头一口将茶饮尽,把杯扔在桌上:“去翰林院召谈宜田、江崇清。”穷生极恶,反正他是穷怕了。
“是,奴才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