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空空的洪氏乐了。犹豫了许久的朱氏上前:“方圆大师,我大儿年底成亲,您瞅瞅我这面相,还兴旺吗?”
“家兴,人和矣。”老和尚又顺起眉须,今日再看一签,他就准备去云游了。守了十五年,总算是可以放手了。
欣欣还记着楚陌呢,走到人前:“来玩喔。”
刚在山下,楚陌瞧见吉家驴车了,正好有货郎经过,便向迅爷爷要了五文钱买了一兜麦芽糖,送到小肥丫面前:“你的。”
呆看了一会,欣欣仰起小脑袋:“谢哥哥,”张开右胳膊,将兜抱住。
辈分乱了,楚陌不太想松手,看了一眼在笑的吉安,心情跟着好了不少,松开绳捏捏小肥丫的肉脸:“不许叫哥哥。”
欣欣现在只想知道兜里装的是什么,欲抽回被姑抓着的手,却连人被拉着往前。埋首凑近兜口,挤眼往里看。
寻一僻静处,楚陌驻足回身:“家里来人,我母亲犯了心悸。”
吉安一惊。
“明日我和太爷就要启程回范州府了。”楚陌垂目,与吉安相望。她的眼睛里很明亮,不像他,尽是黑。闻着若有若无的清香,突然蹙眉落下眼睫,厌恶自己衣上过重的黄香草味。
眼睫如扇,半掩着眸。
吉安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以为是伤怀,有心想劝,但又不知该劝什么?他来迟陵县是为定亲,现八字老师父的话还在耳边,那人就近在眼前。
放肆地看过他出色的容颜,心竟漏跳一拍,吉安抓紧想挣脱的小肉手,见他掀眼睫,撇过脸去,下望山腰寒竹:“刚刚我求了签。”
寒风走过,带起绑发的青色丝绦。楚陌见她露羞,嘴角微微一扬又落下,有意问道:“怎么说?”
吉安抿了抿唇,犹疑片刻,还是难以启齿。
“天天合,”小欣欣拽不回自己的手,皱着一双小眉头,两眼里都冒水花了。
“是天作之合,”楚陌纠正道,耳根生热,面上镇定。
吉安垂首,不去看他:“你是陪老太爷来的?”
“嗯。”楚陌见小肥丫都快急哭了,伸手去帮。微凉的指尖触到手边,吉安下意识地松手。一得自由,小欣欣连忙躲到楚陌腿边,专心去开紧紧闭着口的兜。
“如果这次家母”楚陌鼓了鼓嘴,颔首深出一口气:“我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日不能来齐州府。”
吉安轻嗯了一声,眨了眨眼张张嘴又追上一句:“你你多保重,天寒要加衣,”声音渐弱,“别冻着。”
她在关心他。楚陌盯着人,目睹她两腮泛粉,心怦怦跳着,不自觉地放柔了声应道:“好。”
两人未定亲,虽有欣欣在,但吉孟氏还是不放心让他们待一块太久。等了一刻,就拐了下洪氏,嘴朝西努了努。
洪氏会意,立马小跑去寻闺女。吉欣然呆立在面色不佳的黄氏身边,菩提树下已没了解签老僧。
烟波无垠迷障重。
老和尚说她迷障未开,凶。吉欣然嗤笑,她哪来的迷障?胡说八道。今日她一文钱都不会往寒因寺添,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不一会,吉安牵着欢欢喜喜抱着布兜的欣欣回来了。洪氏跟着后,看她闺女迈的那轻快的小步子,抄起手,撇了撇嘴,容你嘚瑟一时。等回到家,那兜里的麦芽糖就和前天得的那些一个命。
不翼而飞。
“陌哥儿呢?”吉孟氏没见着人,出声问道。
洪氏放下手,快步上前,嘴杵到婆母耳边嘀咕了一句。吉孟氏脸上一沉,看向低垂眉眼的闺女。
独留在西山沿边的楚陌,出了围栏,俯瞰盘坐于山壁一凸角上的老和尚,看够了,脚尖一点,翻身而下,落到凸角下两丈处的古松上。
“方圆师父。”
老和尚正是之前坐菩提树下解签之人,眼也不睁,从袖口里掏出只木鱼,敲了起来:“好歹老僧也教了你十二年内家功夫,你唤老僧时,就不能将方圆二字弃了吗?”
“叫习惯了,还是留着吧。”楚陌脚尖点在枝干上,目视着前方。
留着就留着吧。老和尚无奈:“善之,你要成亲了。”
楚陌眼波流转,目中的寒冽稍有消融:“你不是看过了吗?”
犍稚咚一声定在木鱼上,老和尚睁开眼睛:“出家人不打诳语,老僧说你们是天作之合。”
“没有你这句话,我与她也是天作之合。”楚陌敛目,事在人为,既已沾了,那合不合全由他说了算。
老和尚最怕的就是他这股执狂:“也要人家姑娘愿意才成。”不等音落,楚陌接上:“她愿意。”
吉安主动告诉他,她求签了。
“那师父恭喜你。”老和尚嘴上占着便宜:“打算何时去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