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妈妈拦不住她,欲言又止,只好叹了一声。打起精神来盯着丫鬟媳妇们干活:“夏大家的,还不去打水擦擦桌面!你,去把白珊瑚盆景和绿松石太平有象盆景搬下来,手脚仔细点!这要缺了一个角你八辈子都赔不起!”
下人唯唯诺诺地应声干活。
敏心找了一圈,都没看到容心,正想去问问程夫人,中途却被徐景芙拦了下来。
徐景芙:“敏姐儿,你这是要去哪?你娘是在后院听戏吗?要是方便,帮我看着些你表妹,我这要去找你娘说事。”
徐景芙这一串连珠炮弹似的问题落下,敏心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姑母塞了一个宋檀钗,她衣袂一闪,就不见了踪影。
敏心低下头,刚好和眨巴着大眼睛的檀钗打了个照面。
檀钗才十岁,还是个孩子模样,平时最是黏人,眼下被她娘顺手塞了过来,敏心无奈,只好对她说:“要跟紧我,知道吗?”
永泰侯府占地极广,建筑又多,便是敏心前世今生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有时也会走错了方向认不得路。
敏心看檀钗身边只带了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丫鬟,乳娘、养嬷嬷都不在身边,怕她走丢,只好拖着这条小尾巴去找容心。
走出蕉风馆没多久,顺着竹林走下去,就是澹园。
这一片绵延坐落着数座精巧的宅院,便是侯府小姐们十岁后搬离父母后所居的独院。敏心原本满十岁时,程夫人也说要让她挑座喜欢的院子搬进去住,敏心以“照妆堂地方够大,想多陪陪母亲”婉拒了程夫人的好意。只是府里其他姑娘们到了年岁,还是依着规矩搬出来住了。
而这座澹园,毗邻鉴湖,风景优美,正是容心的院子。
敏心牵着檀钗的手,正想去叩门问问容心是否在家。只是她才走出了竹林小道,隔着一层围墙就听见程夫人的声音,似是怒极,又似痛心疾首:“宁哥儿!你是要气死你娘吗?”
敏心还来不及反应,檀钗一脚踏落,踩断了细竹枝,发出清脆的声响来。
她赶忙拉住了檀钗。
院墙里头却没了声音。
须臾,澹园大门打开,容心的身影出现了门口。
她端宁的面容此刻已不见先前小儿女的愁绪,取而代之的是冷静和警惕。
敏心脚下一顿。她飞快地思索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大大方方地走出去,免得事后姐妹猜忌,左右她也没听到什么隐秘。
于是敏心装作不经意地带着檀钗慢慢地走出了小路。
容心看到是她,顿时松了一口气,等瞧见跟在敏心后面的檀钗时,又紧张起来。
敏心惊讶道:“六姐姐,方才我养娘说你找我,我在蕉风馆寻不见你,就来找你了!你怎么站在门口呀?”
容心听她的口气,是没有听见程夫人训子,就慢慢地放松了下来。她笑道:“是九弟从江南回来,很是带了些小玩意儿,颇为有趣,想找你来瞧瞧呢。”
敏心就和她寒暄:“原来九哥哥已经回来了!我竟不知道。这一路可还顺利?”
容心看看她,又看看檀钗,有些心不在焉地笑了笑:“他一路都好……”说着,就一左一右挽了敏心和檀钗,带着她们朝湖心亭的方向走去。
敏心知道她这是不想多说,就顺从地跟着容心,一面走上九曲回廊,一面听她讲那些江南的趣闻。
所幸春宴顺顺利利地办下来了,江氏那头要管善后,太夫人由二夫人和其他孙女服侍着在看戏,眼下正好无事,敏心也就带着檀钗和容心在湖心亭小坐闲聊了半个时辰。
湖心亭位置极佳,面对蕉风馆、澹园的风向能一览无余。等容心看到竹林沿湖小道处隐约有黑影闪过时,她就轻吁了一口气,而后对敏心笑道:“湖上风大,咱们还是回去吧。”
敏心善解人意地同意了。
三人携手走到了湖畔,而后分成两拨,容心自回澹园,敏心则带着檀钗去找她们的娘亲。
路上,檀钗小声地问敏心:“七表姐,六表姐是不是有什么事不想我们知道呀?我都听见大舅母的声音了。”
敏心哑然失笑。
看来容心今日实在是一下乱了手脚,所行之粗劣,连檀钗这等心智的女童都能看得出来。只是不知,她那光风霁月、十三岁就高中案首的九哥,是犯了什么错,竟叫程夫人那般好性儿的人都急得发怒了。
她无意探究别人的隐私,便是容心与九哥,说到底也只是堂兄姊妹而已,既然容心不想让她知道,她就不去打探。
因此,敏心只是笑笑,胡乱说了几句掩饰过去了。左右檀钗还小,喜欢新鲜事物,这会儿厨下端来一碟带骨鲍螺,她见了便欢呼起来,连吃了两只带骨鲍螺,当下就把方才的疑惑抛之脑后了。
等到未时末,徐景芙才重新出现,从敏心手上接过女儿,颇为矜持地向她道了声谢。看她的眼神中,竟有些意味深长。
敏心不解,只是徐景芙来去匆匆,她不好细问,便去见江氏。
江氏正在蕉风馆的抱厦里歇息,敏心见到她时,江氏竟是满脸怒火。
敏心大吃一惊,赶忙倒了杯茶水送上,等江氏顺了气,这才问她:“娘亲,这是怎么了?”
“你还记得午宴时来敬酒的那个妇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