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朝酣(重生)——玉照
时间:2022-02-17 09:37:03

  “不。”容心深吸一口气,起身左右看了一圈,确定门窗都已关好,屋内无人后,伸手按住敏心的肩,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牛德彪说,他族弟昨日传来密信,道是宣府守军有调动。东北辽王亦有军令转移征地。”

  敏心一时有些不解:“军队调动轮换,这不是寻常换防吗?”

  永泰侯一脉名列开朝四公六侯,传到如今已有四世五代,第一任永泰侯伴葬裕陵,还有一女嫁入皇家,便是太.宗的贞元皇后,徐家恩宠可见一斑。而如今的永泰侯徐景明亦是当朝不世出的名将,生在这样一个家族,不论男女都对军事有些许了解,故而敏心有此疑问。

  容心低声道:“不是换防,而是撤军……”

  “什么?”敏心惊疑,“为何要撤军?宣府重镇,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一旦撤军,那些鞑靼蛮子必会乘虚而入!”

  “这般浅显的道理,便是你我闺中妇人也明白,那宣府守军岂有不知的?”容心冷笑,“你可知宣府总兵是何人?是那姓傅的!”

  敏心一时沉默了,朝中姓傅的官员何其多,但能让容心如此强调的只有一家,那就是誉王妃傅淑薇的娘家荆国公府。

  容心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润喉,紧接着又说道:“宫中大变后,信王死了,濮王废了,寿王本就是个傻子,沂王还是个奶娃娃,但是能继大统的除了誉王还有贵妃膝下的养子静王爷!”

  “只是静王虽生母卑微,却被陛下送给了贵妃抚养,才成年便被皇后娘娘急急赶去了藩地。如今燕京发生这等大事,静王不可能不知情。你猜静王心中若有一丝念想,那荆国公府,到底是助哪位皇子好呢?”容心冷笑。

  敏心顿时明白过来了,誉王妃出身傅氏,但只是傅家西府的孙女儿,而贵妃傅氏亦出身傅家,却是东府傅老公爷的嫡女。昔年荆国公府兄弟为争爵位闹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太.宗皇帝御笔钦定嫡幼子袭爵,庶长子分出单过。只是傅家兄弟俱甚是敏慧,待到逝世时都位列朝堂一品大臣。当年兄弟分家之后,仍是住在一条胡同里,袭爵的嫡幼子住在东边,庶长子住在西边,是以便有了东府、西府之分。

  若论嫡长次序,东府国公的长女进宫为贵妃,西府次子的孙女为皇子妃,自然是贵妃为尊,王妃为下。而贵妃的亲生子濮王宫变中被誉王设计射瞎了右眼,因着眇了一目便失去了荣登大宝的机会,贵妃若是要报复,只能押宝静王,她亦亲手抚养了静王十七年,较之一面也没见过的生母,静王对贵妃应是有几分母子之情的。

  誉王想要皇位,却弑君杀弟,名不正言不顺,若要继位,必然要争取荆国公府的支持。而公府会如何选择,却是颇有些耐人寻味了。毕竟一个算得上是嫡外孙,另一个则是旁枝的孙女婿。

  敏心想到此处,那一丝念头犹如滚雷在心中掠过,她顿时变了脸色:“誉王不会是想……”

  “是,若无意外,就是你想得那样。”容心露出一丝苦笑。

  静王就藩的地界是苦寒的东北一带,辽东地界广阔,除了静王,还有当初太宗皇帝的亲弟辽王一系,若是静王要效仿前朝成祖以“靖难”为名起兵,想必辽王很乐意有个“从龙之功”助静王成事。

  若要阻挡静、辽二王的兵马南下攻城,燕京附近可用的兵力只有京营十万人,燕京三大营,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自开国后便无太多调动,如今更是勋贵子弟镀金混个资历的地方,想必也没有太多战力。如能阻碍辽王麾下常年见血的兵马,就只有西北的鞑靼蛮子。

  敏心一时默然。为着一个皇位,誉王竟要打开国门引敌深入,真是,太可笑了!

  “七妹。”容心端正了身子,正色道:“今夜你姐夫从牛德彪那得了消息,正巧大姐回京省亲正住在我府上,我和大姐并你姐夫商量过了,军队调动是大事,这等消息也不是秘闻,迟早是要传出去的,我们能挣一点儿时间就是一点。大姐回侯府知会母亲和大哥,你姐夫去交好的人家里放些消息,我来寻嫁在京中的姐妹们。你家同王府离得近,我便先来你府上。”

  “倘若誉王真的发了疯。”容心说到此处,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侯府还有我府上都是勋贵皇亲,贸然出京怕是会引起猜忌,只能请大嫂借着出城散心把府上的几个孩子送出城外,送到母亲陪嫁的那个温泉庄子上藏起来。”

  “但是你不同。妹夫才过了二七,丧事办完没多久,京中百姓都是有印象的。”容心看过来,眼里有些湿意,“你若是以扶柩归乡好安葬妹夫的由头出城,想必没有人会怀疑的。”

  “陆家人口单薄,妹夫又是独子,你同晙哥儿还有你婆婆一起,便是加上奴仆也没有多少人,带上灵柩走水路,最多月余也能到了杭州府,到了杭州有程家照应着也就不用怕了。”

  敏心坐在那怔怔地看着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课业做不来,六姐姐不厌其烦地给她讲解,只是如今,六姐姐给她讲的却是一条生路。

  “你哭什么?”容心有些无奈地笑,“你自己也明白是为了以防万一,不一定真有什么情况,万一今天那牛德彪是喝醉了酒胡沁的呢?万一宣府调兵只是换防布阵呢?哎呀,你别哭了!都当娘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容易哭?”

  敏心伸手一摸脸,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水又淌下来了。她有些迷糊地想,好像夫君去后这半月,自己流泪的次数比以前不知多了多少遍。

  容心把一直拿在手里的茶盏往鸡翅木几上的托碟一放,瓷器碰撞的声响虽轻微仍吓了敏心一跳。

  敏心眼泪朦胧地看着她,只见容心起身,自取过挂在架子上的披风,往身上一披,是要离去的样子。

  敏心知道容心素来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眼下事情说完了,瞧着夜也深了,容心还要去找住在西城的二姐五姐,怕是时间等不及,立刻就要走了。

  容心出门前,又叮嘱了她几句:“你最好同你婆母商量好,尽早出发,越快越好,若是京中无事,当是省亲也好,安葬了妹夫就回京来,晙哥儿明年就要开蒙了,回京同大哥的桓哥儿一道念书。”

  敏心应了,送她到了二门,又被容心催促:“行了行了,也送到这了,快些回屋吧,你向来身子弱,可别病了,别忘了如今还有一家子人要你看顾呢。”

  此时风雨暂歇,落了一地的枯叶,容心乘坐的马车碾过枯枝残叶,一路远去了,那细碎的折枝声还有马蹄铃,就这样留在敏心的回忆里,变成她此生对燕京最后的记忆。

 

 

5章 归程

  敏心自那晚六姐登门拜访后思量了一整夜,第二天天没亮就去给婆婆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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