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帝的举止看,他对郑家似乎也颇有微词,否则也不会将郑流云晾到一旁,而让自己拣了这个便宜。
郭暖犹豫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道:“前夜的事……陛下不疑心我故意设计么?”
毕竟是她主动将他灌醉,皇帝定力再差,从这件事看倒挺冤枉。
郭暖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容易答应,还立马写进彤史——有彭城公主当见证人,这件事怎么也不会轻易翻页的。
等于郭家已提前预定了一个名额。
陆鸣镝淡淡道:“纵使设计又如何?朕是天子,还能出尔反尔么?”
他静默地望着她,“身为女子,在世上总是吃亏些的,即便你是故意,朕也心甘情愿。”
郭暖心神一颤,忙低下头去。
倒是没想过他这般通情达理,还以为他是架冷酷无情的机器呢,毕竟当宫女的时候干活可不轻松。
然而在关乎大义名分时,他却比平常人优容许多,哪怕他不是天子,只是个寻常匹夫,能说出这番话也算很不错了。
郭暖一时间倒觉心情复杂,他这样帮她,她却想把一个意外得来的孩子栽赃嫁祸到他头上,不就等于恩将仇报一般么?
不过从昨夜的动静来看,也许他生殖机能确有问题,倘真如此,那这一线血脉或许有所帮助——只要她不说,他不说,日后也没人能知道了。
至于商陆……郭暖既下不了狠心灭他的口,日后只能请皇帝将他远远调到别处,无从对证自然最好。
*
回宫之后,郭暖立马奔向姑母寝殿。
郭太后已然知晓西山那场风流韵事,见到她便皱起眉头,早说过让她别恣意妄为,如今果然闹开了,且不说脸面往哪儿搁,一个女子这样主动,岂不让人觉得她轻浮好拿捏?
纵使皇帝比不得寻常男子,可一旦失身,便等于放弃了与之对谈的资本,任人鱼肉。
饶是郭太后素日对侄女娇宠备至,眼看她做出这样有损尊严的事来,也不得硬起心肠罚她,“取藤条来。”
郭暖这下可真被吓着了,“姑母!”
她以为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都会有郭家替她兜底,但越是这样,越会贻误终身。哪怕做给皇帝或外头看也好,郭太后也不能任这事轻易过去,遂冷冷道:“如今知道后悔了?可也晚了,哀家病了这些时日,纵得你无法无天,若再不给你一个教训,只会让人笑话郭家少条失教!”
郭暖知道轻易挨不过去了,只能乖乖趴到春凳上,只盼着姑妈下手轻些——又不能明说自己怀有身孕,只盼着那块肉结实些了。
可巧福泉来得及时,进门便看见这副惨像,忙拦道:“太后您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何必动粗呢!”
郭太后本来也舍不得认真责罚,见他进来,便顺势收起荆条,淡淡道:“你有何事?”
福泉陪笑道:“可不正为了郭姑娘!陛下想将昭台殿整修出来,改日挪郭姑娘进去居住,那里离慈宁宫近,往来建章宫也方便,就不知太后您意下如何?”
郭太后微微纳罕,“这么快?”
福泉肥白喜庆的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歉疚,“陛下的意思,是他酒后无德,轻薄了郭姑娘,以致让郭姑娘遭人非议,为表歉意,自是得有个妥善的交代,也不枉太后您老人家教导一场。”
话说得好听,这下连郭太后都对侄女刮目相看了,想不到皇帝会一力承担,看来此人还是有担当的。
郭太后也不能太过拿乔,只木着脸道:“既然陛下已经决定,哀家自然却之不恭,你去回禀皇帝,册封之事,须令礼部好好操办,至于修缮宫殿的花费,郭家自不会袖手旁观。”
她是嫁女儿,而非卖女儿,一切必然要打点得妥妥当当的。
福泉去后,郭暖方蝎蝎螫螫凑到姑母身旁,撒娇道:“您瞧,不是很顺当么?”
郭太后点了点她脑门,只能感叹傻人有傻福,瞎猫还真撞着死耗子了。
至于郑家那头则无异于天翻地覆,本来都是一样的出身,彼此也算平分秋色,可如今郭家的先进宫算怎么回事?这不明摆着让流云做小么?
连病榻上的郑太后都有些如鲠在喉,若以名节当借口,可皇帝自认是欺负人家,君无戏言,如今也不能反口说郭家的蓄意勾引;若以国库不丰为借口,那老虔婆可说了,人家还看不上国库那点银子,郭家要自己掏钱修缮宫殿。
如此一来,即便规模再大,声势再浩,郑家也只能眼巴巴看着。
彭城公主这会子更是仪态尽失,她千方百计阻挠郭暖侍驾,偏还是让那蹄子得逞,日后等她执掌大权,自己还有好日子过么?
也顾不得母亲尚在卧病,彭城公主使劲推搡着她,“娘,您可得想想办法!”
郑太后被她晃得头疼,只能扶额,“莫急,如今只是令礼部商议,还未确定名分,你舅舅如今在朝中颇为得力,让他联络御史台,谏得多了,总能有些作用。”
郭暖入宫之势看来已势不可挡,但,皇后之位可没那般容易。只是个宠妃,郑太后还不十分放在心上,来日即便生下孩子,也不过是个庶子,无法与中宫相争,何况,她生不生得出来还是两说呢,郭太后不就是个例子?
郑太后的主意打得很好,大方向也很高明,只是令她始料未及的是,仅仅才过去一月,那姓郭的丫头便被太医诊出了喜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