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眼下该是恨极了吧,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去。不,你心里哪有什么旁的女人呢?从来不就是只有郑晚娘一个吗?她活着的时候,你宠爱她,满心满眼都是她。她死了,你怀念她,满心满眼仍是她。不能成为你爱的女人不要紧,我可以成为你最恨的女人。”
皇后刘氏便颠笑了起来:
“陛下啊,臣妾告诉你,当年郑晚娘流掉的那个孩子,不是皇后王氏动的手脚,也不是你的母后。是我,是我刘如意,哈哈哈哈哈!而杀掉郑晚娘的弟弟,害得你们起了嫌隙的人,不是你的儿子朱辞远。是我,是我联合着临安王世子一起干下的。为的就是让你和那女人破镜难圆,为的就是你们父子反目,间隙难补,对了,告诉你,害得你那心爱的贵妃难产丧命的江剡人头,是她身边的玉茗送进去的。而玉茗,是我刘如意的人。”
那些尖刻恶毒的话一句一句进入皇帝的耳朵里,朱彦清的身子随着那些话语抽搐了起来,抽搐着如同一条疯狗。
而此时藏在立柜里的王彬却死咬着手,努力不发出一点声响。
皇后说着,转眼去看床上的皇帝。他此时已然浑身抽搐着,如同路边一条任人唾弃的疯狗。她竟笑出了声,将手中的画卷全都扔进了火盆里,拿过一旁的汤药碗,换了副柔情蜜意的神态,将那药汁喂入皇帝口中。
只是那药汁一半进入了皇帝的喉咙里,引得他一阵一阵的咳嗽。那咳嗽仿佛是从肺管子里发出的呼啦呼啦地刮得人耳膜生疼。还有一半儿,则顺着他的嘴角流出来,流到了他早已杂乱交错的白发上。皇后拿帕子替他擦擦嘴角:
“陛下您别急,你的儿子很快就会来救你了。”
***
皇太子的昭令一发,临安王的两万大军很快便从临安出发,以支援北疆的名义堂而皇之的入了京师。
其中的大部分驻扎在京郊周围,而另一部分则悄悄的潜入皇城像蛰伏在黑夜里的狼,蓄势而发,睁着幽绿的眼睛只为猎物出现的那一刻大快朵颐。
此刻夜色降临,整座皇宫笼罩在一股静谧而压抑的黑暗之中。而在这宫里大多数人还在枕上安眠的时候,一场焦灼的态势却已然酝酿在了这西宫之中。
那年皇帝自贵妃去后,身子越发不好,朝政几乎都交到了太子朱辞远手里。他则搬出了皇宫,到了这西宫之中。三
年来,他在皇后刘氏的指引下宠幸藩僧道士,对吸食五石散上了瘾,只因这些五石散能让他在幻梦中再次看到他的晚娘。
然而在他只心心念念那死去的晚娘之时,他却不知道他的太子却早就偷偷的潜出了宫城,去往了临安。而皇后刘氏则抓紧这一时机,将禁卫军首领换成了临安王的人,整个西宫如今都在临安王世子朱承昭的掌控之下。
这日,皇帝瘫在轮椅上被皇后刘氏缓缓推了出来,睁开浑浊的双眼,映入他眼中的是满屋里的侍卫兵甲。而被兵甲架在中间的两个人,他眯起浑浊的双眼看了看。
其中那个满身血污的正是他的儿子,而另一个面白如纸、瘦瘦小小的身子,大概也猜的是谁。他这个儿子不简单,而能让他儿子被制服住的,也唯有三年前搅得满皇城风云动荡,让太子殿下几要将那东护城河的水抽干了的,便是怀恩罢了。
他闭了闭眼,一滴浊泪就从眼眶里流了下来。朱承昭看向皇后,给她使了个眼色,皇后微不可查的对他摇了摇头。朱承昭笑了起来:
“陛下,您何苦呢?我父王也是你的亲叔叔,我们也是堂兄弟,江山由是咱们朱家的人做。你把玉玺交出来,我可以去求父王,给你和你的儿子一个养老的地方。想必到了如今你们父子俩有很多话要说吧。”
朱承昭说着,他一挥手,有士卒压着朱辞远到了皇帝跟前。皇帝只将眼重新闭合了起来,只是静静躺在那里不说话。
“哦,我倒是忘了陛下和太子还有些隔阂。皇后娘娘,你没给陛下解释清楚吗?”
朱承昭笑着看向皇后,皇后刘氏咯咯笑了两声:
“我倒是说了,咱们陛下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呢。”
“哦?那我倒是今日想看一看,虎毒不食子这话到底是对也不对。”
说着将眼转向那名压着朱辞远的侍卫:
“就先砍到他一条臂膀吧。”
他说着,拿着指头在空中点了点:
“就左臂吧。”
皇帝猛的睁开眼,他人在轮椅上挣扎了起来。奈何皇后刘氏死死按住了他的身躯,他只能能如一条扔在岸上的鱼一样,瞪大了眼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却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此时那卫兵的刀已高高扬起。
怀恩看着那扬起来的刀,几乎是惊呼出声。她那金尊玉贵的殿下怎么能任人宰割,怎么能失去一条臂膀她往后又怎么偿还他呢!
却正在此时,凌空射来一支箭正中那士兵的胸膛,士兵烹然倒下来,手中的刀片落在了地上,与此而来的还有更多的箭纷纷射下屋中的士兵。
朱辞远一脱离了桎梏便要去救怀恩,奈何离的太远。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朱承昭,他见制住怀恩的那个士兵倒下来,他忙夺过他手中的刀,将怀恩一扯,重新桎梏在了怀里。
“都住手。”
已被匆匆赶来的士兵护卫在中央的朱辞远见状忙举臂,射箭的卫兵纷纷停下来。
朱承昭看着门殿的黑甲军,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些原本早该在北疆抵御鞑靼的黑甲军,怎么会在这里他并不傻,转眼间便明白了,这之中不过是一场请君入瓮罢了。想必他们临安王府驻扎在京郊的军队,早已是刀板砧板上的肉了。
“朱承昭,放手吧。”
朱辞远抬起头,缓缓看向朱承昭以及被他桎梏在怀里的怀恩。
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宁,刚才的那场狼狈不过是一场幻觉。他一挥手便有黑甲军将一个女人压了上来,那女人鬓发散乱,但即使被押送着,仍可见其端庄的仪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