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无相思索卒然,反应过来说的是天竺鼠,回道:“它一直都在。”
谷粒便从芥子囊摸出没吃完的松子,没等呼唤,身畔房檐上飞快蹿来一个白毛圆滚滚。
她仅凭余光就断定确实是白毛猪,捻起一颗松子抛向高空道:“去追。”
可怜滚滚为一口吃的拼尽老命,抱在怀中刚吞入口,下一颗松子已然飞向高空。
如此往复几次后,胖子滚滚呼哧呼哧地瘫在地上。它不愿再划拉小短腿自己行动,索性把身子蜷成一个球,示意谷粒踢着它走。
念无相:“……”
万佛塔一众残念要是知道灯油供养出这么个货色,不知作何感想。
谷粒踢了滚滚没几步,便见前方多出一道人影,黑靴横陈,直接挡住了滚滚肉球继续前行的去路。
谷粒直觉不妙,挥手洒出一打符纸,冲念无相道:“先救猪。”
念无相正欲出口的“不用管它,死不了”卡在唇齿之间,没说出来。
谷粒这回再入燕来城似是做好充足准备,一副傍了灵矿的阔佬做派,连丢符纸都是按打计算的,生怕砸不死对方。
穷宗出身的佛子沉默了。
好在念无相与滚滚心意相通,给出指令,就见方才还懒在地上一坨球突然柔韧性极好地360°转体,隔空一跃,蹲上了谷粒肩头。
谷粒放下心来,再去看身前步履蹒跚的身影,不由愕然。
那人从阴影里走到月光下,早已不是河边洗衣时热情又温暖的神色,此时木讷着一张惨白面孔,眼球无生气,也不转动,只机械地在两人之间摆了摆头,然后选择越过他们往前走去。
谷粒和念无相交换眼神。
她不禁大胆猜测道:“她现在对我们丝毫没兴趣了,或许可以暂且认为,我们已经不属于需要“感染同化”的范畴。”
念无相点头认同,率先跟上这位老熟人一探究竟。
深夜时分,大娘的目的地依然落定在义庄,与其他行尸集合。
谷粒实在疑惑他们连夜如此到底有什么效果。
她正走神,念无相忽然轻轻扯动她的肩膀,拽进修竹掩映之后。
谷粒下意识反抗,和尚僵直了腰背按住她低声道:“有人来,并非修士。”
谷粒一听当即不动了,脑袋贴在念无相胸前,控制好绵长气息,以手做笔,竟然借他前胸画出一道隐匿符。
符修迈入玄珠境界以后,才可不借助于外力,引灵气化形生出符意。这是修真界广泛认知的事情,可她似乎又破了例。
念无相安静垂着眸,在咫尺之间好脾气地随谷粒折腾,似乎风未动,幡亦未动。
谷粒只忙着拿现成的工具人小师父练手,符成了,她确认两人气息形迹都已抹去,才一脸骄傲地冲念无相挑眉,率先探出头去查探。
月下轻尘。
义庄门前,凭空出现个步态妩媚妖娆的女子,皮肤在夜色映衬下显得细腻如雪,墨染的长发倾泻而下,几乎可以曳地而行。独独立在门前廊下,便生出万般美人风情。
只是可惜,她手中还轻托着一柄飞花提灯。
谷粒乍一瞧如此熟悉的场面,第一反应就是中了什么人的幻术。
她头都没回,轻车熟路摸上身边念无相的衣袖,挑了个顺手的位置掐了一把,询问道:“疼吗?”
念无相睨她一眼,道:“自是疼的。施主但可放心,衲僧不会为幻术所扰。”
谷粒反而皱起眉:“不是幻术,总不能也是个‘金魄’吧?”
念无相淡然赞同:“有可能。”
可能个屁可能,金魄这么不值钱,按一打来算的吗?谷粒觉得这个佛子属实不太靠谱。
两人四目相对,各持己见,门廊下的大美人却已经引燃灯芯上煞气凝成的火苗,很快裹至全身,赫赫炎炎。
谷粒脚下不由后退一步:“你猜对了。”
念无相难得叹了口气,念珠轮转,越过她往义庄内走去,俨然已经恢复为明心见性的皈依佛子。
谷粒还立在原地,没有动弹。她脑海中有一些盘不顺的念头。
如若藏经阁中的金魄来历所言不虚,那此处接连上演的玩火自焚,是否真如他们的猜测?
她想不明白,抬脚跟上念无相道:“喂,先找人要紧……”话没说完,眼前出现一堵义庄的西侧墙。
这面石墙背靠他们先前藏身之处,处于视野死角,谷粒尚且还做不到神识外放,因而并未发觉,这墙上今日立着一口悬棺,旁边用井绳吊着数十俱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