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粒握着锡杖,将念无相灌注的那道力施于其中,重重落地,锡杖内封存的一道缘觉法阵轰然运转,生生压住了楼观山的剑势。
楼观山后退一步,生生止住。
他自然知道禅宗遗落的宝物封有正法大能一息半念,却万万没想到,今时今日佛子会为女子动用其中留存之一。
他怒极反笑,连道三声:“好,好,好!”
谷粒拄着锡杖,不改嘴欠:“既觉得甚好,楼施主为何对衲僧一身杀气?莫非还是为此前林中之事?衲僧须得提醒施主,有些事情,过犹不及。”
楼观山:???
这和尚之前的高洁莫非都是装的。
楼观山一瞬间忘记自己刚和妖女私会完毕,只觉得禅宗未来灰败,传闻中的佛子莲心已是中道崩殂。
他把对念无相的失望全转化为怨怼,直勾勾瞪向只露出眼睛以上的妖道。
楼观山泠然:“妖女,你用了什么邪术魅惑禅宗佛子?”
被叫做妖女的念无相只是沉默。
谷粒迫不及待为自己发声:“施主此言差矣,谷施主未行错事,何来妖女一说,若说当得起妖女称号的,必数合欢宗南玥……”
楼观山倒吸一口气斥她:“你给我闭嘴!”
这和尚今日话格外多,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句句都在故意惹怒他。
楼观山再看佛子,眼中满是失望:“不少人都指着你能带仙门重返正法,走出迷途,多少年来世间再无一个落花生,你明知肩上重任……”
谷粒极不喜欢这番论调。
她还是头一次听说,整个修真界的飞升大业要压在一个和尚身上。
她眉眼平淡地瞥着这位琼花剑,从念无相纳衣袖袋中摸了半晌,掏出一把喂滚滚的花生,怜悯又慈爱地递给楼观山。
那意思仿佛在说,堂堂青城山宗主,竟然为吃一把花生大发雷霆,状若疯癫。
楼观山一口血哽在喉间:“你以为这锡杖能撑多久?”
谷粒瞧着剑刃颤抖至此,好似风烛残年的老人握在手中,心有不忍,把剩下的嘲讽都咽了回去。
谷粒浅笑:“楼施主但可一验。”
反正照夜阵引发的轰动不小,用不了多久,她师父定会派人前来接应。
或许,禅宗那群和尚更加惶恐,弥严尊主亲自来接他家人淡如菊的乖乖佛子也未可知。
谷粒想到此处,禁不住回眸打量一眼念无相。光影交错中,他瞳孔中映着自己不算正经的意欲。
念无相眸光转深,轻阖双眼,打断了谷粒的窥探。
谷粒觉着这和尚忒小气,传音逗他:“我看看自己都不行?”
念无相丝毫没有波动:“衲僧不想见自己。”
谷粒觉得新鲜,问他:“怎么,佛子似乎很嫌弃自己。”
念无相答:“你的表情,太狰狞了。”
谷粒:“……”
她就知道这和尚没安好心。
也不知这丧莲锡杖的环扣声落了多少响,不远处云端遥遥传来一声“楼宗主别来无恙”。
楼观山正抱剑闭目养神于主座之上。
此时听得这声,冷笑着单手引剑出鞘,划出一道凌厉罡风袭向声源。
霎时间,层云被剁成漫天棉絮,对撞上虚空中蓝色符文。
两相僵持之后,尽数抵消,由一点扩散向水平面,所过之处打散棉絮千垛,化为烟波浩渺。
容茂鹤驾鹤东来,屈身盘坐,双手拢在道袍大袖之中,怀里一只拂尘,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楼观山。
“楼宗主扣下我这小徒弟不要紧,怎得连禅宗佛子都不为你所容?”
谷粒原本冲她师父露出个矜持的微笑,听到这话当场收回笑容,瞪了他一眼。
容茂鹤:“……”
念无相果真对我徒儿情根深种。
他嗔怪地看一眼躲在佛子背后的小小符师,唤道:“还不来为师身前回话?”
谁知这话落了音,他六徒弟没动弹不说,前面那佛子倒是不由自主向前迈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