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问话,大家便不约而同地望向了他。
那小公子身着玄色锦衣,袖口上的布料极为厚重,金丝卷边处的纹路看不出具体的花样,但却渗出一丝矜贵之气。
别看他年岁不大,但轻蹙起的眉宇间皆是凛冽之态,话语简洁低哑,似是故意压下了嗓音中浮出的稚嫩。
陆家镇从没有这号人物,尤其是本地人大多喊岁宁为“岁老板”,但这小公子分明喊得是“岁氏”。
岁宁转头看向他,微眨的眸中映出对方那庄重沉缓的身影,“是你?”
她几步上前,微微倾了下身,尽量温润道:“柜台边有两桶蘸料,一桶放了麻酱,一桶未放,若是喜欢吃辣,侧边还有切好的鲜椒碎,蘸着食用便不会有药味了。”
“嗯。”小公子睨了眼白衣公子,对方即刻起身去舀了两碟不同的蘸料来,恭谨放下,轻声道:“公子可要鲜椒?”
“算了,母亲不喜我多食辣。”小公子蹙了蹙眉,似乎有些惋惜。
岁宁见对方并未要和她多做攀谈,便识趣的回了韩梓诺那桌,她准备赶个热闹,专门为家人也留了一桌同食。
那小公子便是岁宁早期支摊子时遇到的“小乞丐”,当时对方被满春楼的小二推到街上,岁宁见他饿了,还给了他一张饼吃。
岁宁清楚的记得,当时对方还问了她一句,“这饼甜么?”
正想的走神,刘允公就压着声音小声说道:“看到他,我大抵便能猜得出今日到访的大官是何许人也了。”
岁宁见他如此说,并不诧异,刘允公本就来自京城,既然这小公子并非陆家镇人士,今日会出现在这里,想必是跟着家中人来的了。
而陆家镇并不是什么旅游胜地,穿着打扮这么矜贵,只能是为了公事,不难猜出是大官家里的公子。
“是何人?”韩梓诺低声问了句。
刘允公似是怕人听见,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挤着嗓子眼里说出来的,“是朝中位极一品的丞相爷韩柏韩大人。”他干咳一声,继续道:“那边坐着的便是丞相爷家的独子韩许淮。”
“竟和咱们一个姓氏。”老妇人为能与大人物同姓而感到一阵开怀。
“许淮,雅致的名字。”韩梓诺声音明澈,尾音明亮地挑了挑,马上就被耳聪目明的韩小公子注意到了。
跟在一旁的白衣公子略有不满,皱皱眉想要起身,韩许淮不轻不重的咳了一声,抬抬下巴示意他帮自己烤肉片。
“公子,他们——”
“无妨,名字而已,叫了也就叫了。”韩许淮拿起筷子,盯着那铺在草药上的肉片仔细观瞧,“岁氏果真是七窍玲珑心。”
“公子说的是。”白衣公子名唤枫允,是韩许淮的贴身侍卫,专门侍候他的日常起居和保护他安全的。
药膳坊内,不断充斥着喧闹的攀谈与肉片炙烤的滋滋声,有人饮了几杯小酒,便话多起来,“我说岁老板,您这炙肉绝,蘸料更绝啊。”
“说的是呢,价格公道,比满春楼的实惠多了,今个寒冬咱们陆家镇的百姓有福咯!”
韩许淮张口吃下一片鱼脍,嫩生生的独有一种说不出的香气,他当即放下筷子对着枫允道:“附耳过来,本公子有事吩咐你去办。”
第49章 家宴
枫允了韩许淮的话略微蹙了蹙眉,他撩了下那月白长衫松着的衣袖,低声询问:“公子,这乡野之食岂能——”
韩许淮年岁不大,但青稚的一张白玉面上却现出几分老成,韩许淮没再多言,只是随意的抬了抬下巴,枫允抱拳行了一礼,转身走去岁宁身边。
“岁氏,借一步说话。”枫允俯视着她,言简意赅的表明来意,并未有半分讨教的谦虚态度。
岁宁倒是没想什么,站起身带着枫允去了后院处,还未等对方开口,她便心平气和道:“这养生炙肉的方子我稍后会让相公写好送过去的,请韩小公子稍待片刻。”
枫允眉头轻抬,满面诧异,兀自扫过一地堆着整齐有序的木柴,压下声音问道:“你怎知——”
“不难猜测。”岁宁无意卖弄什么,只是不想浪费时间道:“若是吃食问题不必避人,况且,我与韩小公子无甚私交,这养生炙肉是我独创,想想便知。”
说完,岁宁对着枫允拂了一礼,径自撩帘回了座位。
进门时,韩许淮与她目光撞了一瞬,瞥见对方眼中与枫允并无二致的讶异,她淡淡一笑,挨着韩梓诺坐下,轻声说了几句。
“这岁老板倒是聪慧。”枫允紧随其后进门,坐下时,对岁宁的称呼不知不觉就改了口。
韩许淮注意到这前后差异,不着痕迹的轻笑一声,他继续拿着筷子吃炙肉,那上好的肉质紧实细密,入口却并不硬实,笑意放大,他看向枫允,“你尝尝,甚好。”
枫允恭敬的应了一声,挑了块泛着乳白的鱼脍,绵软清香,入口即化,果真美味。
他不禁多看了岁宁一眼,此时,方才还坐定的女子已经不见了,只留了一抹淡香混在那暖烘烘的空气中。
岁宁同韩梓诺去了书房,由她口述,韩梓诺执笔写下,字迹干透时,韩梓诺与她闲谈,“通过这养生炙肉的方子,倒还可以延伸出其他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