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相公说来。”她迈步走到桌边,才一靠近,屋内的温度就升高三分。
韩梓诺忽的嗓音发紧,早前的淡然之态也全然不见,他日日和岁宁睡在同一张炕席上,从前都觉得没什么。
没成想时间久了,还越发拘束起来,或许不是拘束……他强行定了定神,艰涩答道:“还可做……古董羹。”
陆家镇冬日有两大必吃美食,炙肉和古董羹,古董羹也就是现代所说的火锅了。
岁宁眼明心亮的轻轻点了点头,“好主意,过几日便去订购一批铜锅来。”说着,她拿起写好的炙肉方子,扶着韩梓诺重新回了外间。
目送韩许淮离去之后,一家人也准备着早早闭店回家。
马车上,棉垫被韩许淮靠在身后,在他面前放着一张黄花梨木的茶桌,其中摆着几碟精致点心,“公子,都是不甜的,夫人让从京里带过来的。”枫允小心提了一句。
韩许淮从小便不喜甜食,摊子上的茶点蜜饯他从来都吃不惯,次次出门都要备足了才好。
“嗯。”韩许淮的目光并未落在那些点心上,而是照着一旁燃着的八宝玲珑灯看那方子。
枫允不解,韩许淮已经盯着那方子足足一盏茶的时间了,旧茶凉透,他赶着添了些热乎的,没忍住道:“公子,您在看什么?”
“你可否注意到那岁氏的相公。”韩许淮如呓语般低低开口。
“属下有所注意,此人有眼疾。”枫允向来眼观六路耳八方,否则,也不会被丞相爷钦点做他独子的贴身侍卫了。
韩许淮将纸张放到茶桌上,橙色的光影映在其上,忽明忽暗的勾勒出几分字里行间的气韵来,“可惜了。”
枫允俯身看了几眼,这才看到那纸张上洋洋洒洒的几行大字,有如气吞山河的磅礴走向,他拍案惊绝道:“好字!”说完,立刻觉得不妥,低下身子,“属下忘形了。”
“无妨。”韩许淮闭目小憩,那字就被枫允小心翼翼地收进了衣袖中。
韩许淮少时便跟随在韩柏身边,年岁比当今小太子还要小上半岁,上到朝臣贵子,下到市井小民,韩许淮见过不少。
但像这般见一眼便能入了他眼的好字,着实不多见。
岁宁二人不知,只不过是一顿便饭,一张普通的方子,竟能让韩许淮对韩梓诺有如此深刻的印象。
今日忙碌一天,着实累的狠了,岁宁简单洗漱,倒头便睡,次日一睁眼,老妇人就笑着来到里屋,“宁宁,我和你爹商量了一下,今日你便不必去了,切肉配料我和你爹就可以。”
昨个那些没排上号吃炙肉的都吵着今日一早便来,想着也不用准备别的吃食,岁宁就柔和的点了下头,“辛苦爹娘。”
“不辛苦,你好好休息。”老妇人走到门旁,想到什么对着韩梓诺说了句,“待会刘先生吃过早饭,我让他直接来家里。”
“好。”韩梓诺依言下炕,慢慢的扶着墙往院子里走,趁着秋高气爽,他准备走上几圈锻炼一下。
“我扶你,相公。”岁宁见状,想要上前,韩梓诺却飞快的摆了下手,眼中的坚定渐渐透了出来。
他一边试探着往前走,准确无误的绕开院落中的障碍物,一边费力道:“我自己可以,若是这样每日坚持走些路,或许过了这个冬日,就真能大好了。”
那日刘允公提到的秋闱他怎会不动心,虽然眼疾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但能恢复一个就先恢复一个,他抹掉额角冷汗,肩臂处的青筋堪堪凸起,面容上也没带半分退缩。
岁宁看了他一眼,放心的进门去做早饭,才准备熬些米粥,一名衙役就拎着两壶好酒敲开了门。
“岁老板,韩相公,这是齐哥让我带过来的。”那人眉眼带笑,欢快的眨眨眸道:“齐哥今晚想过来和韩老爷子喝两杯,这不提早就准备上了么。”
“好,多谢你跑一趟了。”岁宁淡笑着接过,随手将酒壶放在饭桌上。
二人用过早饭,待刘允公到了之后,岁宁便换了身短打的衣裤,带着草帽去了小河边。
赵丽说那河里有花螺,韩齐要过来的话,必是也眼馋着她做的下酒菜,岁宁挽了衣袖,用镂空的篮子去捞花螺。
捞起的花螺被她放到桶中,清透的水光下,点点螺纹分布均匀,个头大小一致,岁宁拎着桶走去浅沟附近,又继续捞了几次。
没一会儿,就收获了小半桶,她拎着桶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回家,神色和悦道:“先生,晚间也留下来喝两杯吧。”
刘允公确实有小酌的爱好,到岁宁这样说,捋着花白胡子就笑开了,“好啊,那老朽便不客气了。”
岁宁将捞回来的花螺用清水泡着吐沙,并且用小尖刀挨个削掉尾端,又开始低头去削红薯皮,她琢磨着怎么也要做四个菜配一道汤品。
虽然韩齐不是外人,但是家里许久不曾热闹过,就当做是一个小型家宴好了。
汤品好说,岁宁准备几块玉米段,又把方才顺道买回来的排骨泡进清水中,抓把党参和枸杞,准备来个党参玉米排骨汤。
岁宁一边准备食材,一边盯着那吐沙的花螺,换了几次水之后,沙也差不多都吐干净了。
傍晚,二老回来时,一进门就先闻到了那排骨汤的香气,汤用砂锅煨着,似乎已经煲好了。
“宁宁,今个什么大日子,怎的弄这些好吃的?”韩父喜笑颜开的走去一旁净了手,随口问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