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后,门番将门微微阖上,许桃桃落座,二牛就垂手立在一旁等候。
这家主人过了好一会才出来,头戴幞头帽子、身披小狐裘,身材中等,留着山羊胡子,嘴角还有一粒痦子。
他见了许桃桃,便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在下桐花村地保张奎,见过许小姐。”
许桃桃心中疑惑:“张老爷认识小女子?”
张奎虽说长得有些鼠相,但一笑眼睛月牙褶子叠起,莫名不讨人厌。
“小姐不知道,我曾是夫人旧宅的长工,您后院儿那片地还是我收拾过的。”
许桃桃心道,这人可真是个人精。
她这么想不无道理,自己刚来这片地方的时候,作为地保的张奎就算不是第一个知道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视而不见的原因,只能是许家变卖家产的事情已经传到他的耳朵里,免得许桃桃作为旧主嫡女来投靠,才专门避开。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许桃桃身上还留有买铺子招工人的银子,这就不得不让他好好琢磨琢磨,许家是否是真的气数已尽了。
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是许桃桃还有再起一日,他不仅不帮把手,还在后头装聋作哑被发现了,那可免不得要遭报复。
所以当许桃桃正经为了铺子的事找上门来时,张奎就确信了许桃桃还有再起的本钱和念头,也就主动和盘托出,免得秋后算账了。
想到这,许桃桃也笑道:“老爷客气了,既然当初母亲放了您自由身,那现下咱们就都是一样的,哪里就‘小姐小姐’地叫起来了。”
这话有两层意思:提醒他别忘了能以自由民的身份坐上小地保,是她家的恩惠,同时敲打他别以为当了地保就能薅曾经主子的羊毛了。
张奎抹了把汗,哈哈一笑,赶紧劝许桃桃坐下说话了。心道,这小姑娘怎么比想象的更加棘手,难办难办。
“小姐这次来,张某知道是为何,只是这茶铺的照凭,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这是开始踢皮球了。
“不是老爷说了算,难不成是那边的亭长家说了算吗?”许桃桃笑道,“老爷若说是,小女子便转身就去村那头了。”
张奎心里叫苦,那肯定是不愿意许桃桃跑去把银子给别人,只好连连摇头。
“强办也是可以,只是这时间嘛……”
“我家经营有方,若是茶铺顺利开张,月钱流水还不定多少,若是办得迟了,耽误了揭板,到时候小女子拿什么来谢老爷呢?”
许桃桃对答入流,逼得张奎是支支吾吾,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作为一个两世大小姐,她的短板是不清楚古代的制度习俗,但对付这些个见风使舵的小村官和小商贩,可是有经验多了,看得二牛都有些瞠目结舌。
他想,本来是听蒋叔的话来帮帮小姐,让小姐不要吃暗亏的。
现在这情况,怎么像是这地保老爷将要吃亏的样子?
第12章 破产第十二天
许桃桃在正厅和地保聊了半日,二牛也便在一旁看了半日。
他对于讨价还价并不擅长,但每当问起茶铺的运行方式时,总还能提供些有用的建议。
最后,满头大汗的张奎答应半月内给许桃桃把铺子的照凭给办下来,相对的,许桃桃需要给他缴纳四两银子,其中大半是他用来走动关系快速给许桃桃“下证”所需的。
对于这个结果,许桃桃还算是满意,毕竟在一个生产力低下的古代战乱国家,效率低是常事,能够半月弄好铺子的照凭,已经算是张奎有些手段了。
其中作为条件,她许诺在铺子开张后有张奎的一部分分红,但张奎也必须给铺子今后的发展铺路。
绑到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自然便无法互相使绊子了。许桃桃深谙此道。
这两日,根据张奎所言,铺子可以挂红布揭板,也就是现代的试营业。
而茶铺暂时做不到往外买卖,只能在村子里经营。要想真正做起茶叶的买卖,首先原材料供应就是一环,桐花村四面环山,虽说茶叶铺子之前开张的时候留下了一块种茶的地方,但大多还是山野的野白茶树分布较多。
野生的茶叶虽说风味独特,但毕竟不能提供稳定的货源供应,所以要想扩大生产,首先就是要重新拾起人工种植茶叶,这不仅需要时间,更需要人力物力,许桃桃暂时是支付不起的。
其次,茶叶通行在这朝代虽没有私商的限制,但据张奎所言,还是需得许桃桃去城里专门的榷货务去缴纳茶引税,拿到“茶引”,这便是能够买卖茶叶了。旧时经营这间茶铺的蒋家便是如此才能够往外运送茶叶,进行买卖。
因此对于许桃桃来说,在手头的银子足够进行成规模的茶叶种植之前,这件茶铺子的凭照只能用于店内的茶水贩卖,类似于茶馆一流。
上辈子的许桃桃虽说家中做的不是茶馆生意,但是对于茶馆的大致模样也有所了解。茶馆说是卖茶水,但本质上其实是一个供人插科打诨、休息歇脚的地方,就像是古代的咖啡馆或酒吧。
咖啡馆或酒吧在现代引流的方式莫过于靠装潢、点心和驻唱歌手来引流。古代的方法则比较贫瘠,通行的做法便是请几个戏台班子,或是找几个说书人便罢了。
但许桃桃觉得,一间茶馆若是靠着说书人的口才去经营,那么便就是将砝码都压在了外人的身上,如果这人一走,那店内的人流便走了。客户粘性不高,这是现代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