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迟,得赶在九月份之前把地给犁好,这两日就得把榜文贴出去。
“这榜文就交予你负责,”她拍拍那账房先生的肩膀,“务必今日要将榜文给写好,明后日便贴出去。”
先生站起身,给许桃桃微微鞠了一躬。
办完这件事情,下人那边也清理的差不多了,最棘手的就是几个哭哭啼啼的侍妾。
李管家的妻子早在当时逃难的时候便死在了路上,现如今也没有再娶,只是买了几个面容清秀的小丫头做填房。
这些侍妾岁数都只比许桃桃大上几岁,知道李管家出了事,都担心自己被发配出去,从此便没了可依靠的,在后院敲客房的门。
元戎坐在房里,心中还为了之前的莽撞懊恼,听着外头的动静,更加烦躁,坐立不定。
许桃桃走到后宅的时候,看到的正是那几个穿着精致的侍妾,眼泪汪汪地扒着元戎的门,希望他能出来替她们说几句好话。
见到许桃桃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护院,这些女人都吓得花容失色,颤颤巍巍挤在一起。
元戎听着动静,终于是忍不住了,推门而出,与许桃桃四目相对。
他沉声道:“许小姐……”
许桃桃打断他:“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实在是养不起这些人了。”
元戎有些着急:“那也不能将她们赶出府啊!你可知道,已经嫁人的妇人,再给赶出去会是什么遭遇!”
许桃桃奇怪地看着他:“我也没说要将人赶出去啊。”
元戎又懵了,他觉得自己活了十几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懵得这么多次,还这么莫名其妙。
许桃桃环视这四个侍妾,朗声道:“今日起,我将你们的身契归还——”
几个女人一听,又哭作一团,以为自己马上将要被赶出去了。
没了清白的女人,就只能去给人做下仆,再也无法享受她们先前这样的生活了。
元戎见状,以为许桃桃要临阵反悔,上前一步,正要说些什么,却被枝儿在一旁拦住。
这长相机灵的小女孩轻声笑道:“公子不必着急,我们小姐自有下文。”
说着,只见许桃桃接着道:“但是,如果你们有什么技艺傍身,皆可说出来,按照这个,我决定要不要雇佣你们做府里的帮工,定月钱。”
几个女人面面相觑,都面露疑惑之色。
许桃桃清了清嗓子,解释道:“也就是说,你们若是有一技之长,便可以成账房先生那样的自由身,还是住在府里,凭本事挣银子养活自己,而不是靠嫁人。”
她们终于明白了过来,眼前一亮,抹干了眼泪,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跑到许桃桃面前。
一个个子高鹅蛋脸的说:“姑娘,我南方妮子,会刺绣,我绣的扇面前后都有花样。”
一个矮个子圆脸小嘴的说:“我会织布,我织的花布是城里最漂亮的。”
一个中等身材大眼睛的说:“我家原先开的是食肆。”
……
她们七嘴八舌,只有一个细细瘦瘦,柳叶眉丹凤眼的女孩没有说话,低着头,仿佛很是不好意思的样子。
许桃桃看着她想起来,刚刚她似乎也是这样的,被排除在外。
于是便问:“你会什么?”
那女孩红这张脸,抬起头道:“我……我会唱戏。”
第18章 破产第十八天
戏子在古代乃是下九流,会唱戏不是什么可以吹嘘的事情。因此那侍妾说完,便红着脸低下了头,似乎只有这一条能拿得出手。
这个瘦瘦小小的侍妾,举止委婉,眼尾自有一腔风流,恐怕是那荒唐的李管家在某个勾栏戏院看上的旦角儿,给买回家的。
一旁的几个女人,听了她“会唱戏”的话,都捂着嘴,轻声地互相嘀咕着,弄得这侍妾更下不来台了,只管在那儿扭着手腕,眼睛盯着脚尖。
但许桃桃自然不会因这点就低看她一等,她盈盈一笑,反倒牵起她那纤细的手腕,低缓道:“这自然也是一分技艺,怎么就战战兢兢起来了。”
她话语一出,立刻就有几双惊讶的眸子看过来。
尤其是元戎,一张挺秀小脸上都是不可置信。
他是在武夫父亲颇为古板封建的教育下长大的,对于许桃桃这样不分贵贱、只论优劣的观念十分费解:“许小姐竟不在意教坊卖笑之流吗?”
许桃桃安抚了两声那名唤妙奴的女子,才转首觑了茫然的元戎一眼:“行业本不分高低贵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