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信垂首应下,嘴角流露一丝得意。宛华公主自请上朝,能为什么,事已至此,也只能是与百官对质了。
皇长子早就搭上了紫薇真人,一直在想办法,要怎么才能顺其自然将他推到陛下跟前,没想到天上掉下来一个这么好的契机,大臣们果然群情激愤,只是所有的怒气,都冲着宛华去了。
紫薇真人这边,倒是清净得很。
他对身边的小太监耳语几句,后者快步出了勤政殿,传宛华觐见,自己则退到了紫薇真人身边,两人视线相触,各自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微笑。
楼昭穿书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上朝。
身穿华丽繁复的宫装礼服,踩着长长的汉白玉台阶,一步一步,登上勤政殿。百官身着朝服,手持芴板,按品级有序地站在大殿中,见她进来,如摩西分海般,自动分出一条供她通行的道路来。
楼昭目不斜视,一直走到百官前方,才按照这个朝代应有的礼节盈盈拜下,口中高呼万岁。
延熹帝身边的卫信得了示意,代为唱道:“平身免礼。”
又问:“宛华觐见,所为何来?”
楼昭侧身看了一眼身后的百官,冷冷一笑:“儿臣听闻众位大人疑心儿臣的身份,自请与大家当面对质。”
说罢,目光投向殿上的延熹帝,重点看了一眼他身侧的紫薇真人。
那紫薇真人看着四十岁上下,穿一身素净道服,手持拂尘,好一幅慈眉善目、仙风道骨的模样。
见楼昭看向他,竟露出一个看似友善的微笑。
分明是此人唆使延熹帝放弃早朝,一心修炼,他背后的指使者却将君王不早朝的责任推到她身上,让她站上舆论的风口浪尖。
楼昭心内冷笑一声,真当她是背锅侠么?
便是宛华公主,也只有欺负别人的份,还从没被人欺负到头上来的事儿。
更别说是楼昭本人。
欺她辱她的那些人,坟头草大约已经等身高了。
众臣听到宛华公主愿意当面对质,面色变了变,明知她有备而来,却又不肯放弃这个机会,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将她问倒。
倒是延熹帝,脸色黑了黑。
“天家公主,被群臣诘问,成何体统?”
“父皇稍安勿躁,儿臣不必他人诘问,自能自证清白。”楼昭不待人问,便率先开口,将宛华公主自出生以来发生的诸多事迹一一列举。
便有臣子质疑,这些事只需稍加留心,便可探知,并不足以为证。
楼昭想了想,便又举了几个仅延熹帝与宛华公主本人知情的私密琐事,延熹帝虽不赞同她这般屈尊降贵,但体谅她也是为了帮自己分忧,便点了点头,可见这部分的事实也合上了。
众臣总不能质疑延熹帝说谎,只能将矛头直指她遇仙的经历。
楼昭冷笑道:“本宫此前从未说过,失踪十年便为遇仙。”
她又将当日在延熹帝和丽贵妃等人面前的说辞再说了一遍,“这只是本宫的一段奇遇,若非回京之后见证的一切,本宫也不敢相信,自己只是离开了片刻,尘世便转眼过了十年。”
众大臣此前多是听信传言,还是第一次亲耳听到楼昭说起当时的事情,部分人隐约信了,但依旧觉得匪夷所思,但大多数臣子还记得自己的目的,他们其实并不关心宛华公主究竟是真是假,而只是希望借由这件事,让沉迷求仙问道的延熹帝迷途知返。
臣子们不能非议帝王的过错,只能用这种曲折的方式。
因此,针对楼昭的声音,并未因为楼昭的出面对质而减少些许。
楼昭并不意外,却忽然话锋一转,道:“虽然本宫之前并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的遇仙,但昨夜,仙人却入我梦来,说了一些话,让儿臣一定要转告父皇。”
此言一出,坐在高位上的延熹帝立刻来了精神,双目灼灼地看向自己的女儿。
“仙人说了什么?”
在延熹帝看来,紫薇真人固然道法高明,但他依旧是个□□凡胎,不过做他修仙路上的一个引路人。可女儿宛华,却是真正有仙缘的那一个。
朝堂上,有正直官员出列怒斥:“还请公主莫要妖言惑众,蛊惑人心!”
这便是直言皇帝被蛊惑了,延熹帝不悦地看向那官员,那官员心头一震,强忍心头不安,视死如归地盯着楼昭。
楼昭不与他计较,却是浅笑了一声,与十年前别无二致的绝美容颜,叫许多人不禁屏住了呼吸。
“胡大人,各位大人,你们担忧的事情,也正是本宫担心的。”说罢面向帝位躬身拱手,朗声道:“回禀父皇,仙人入儿臣梦来,是有几句话转告:修仙问道,讲求机缘,是命定的造化。父皇身为天子,受命于天,代天以御万民,这才是您的宿命。切不可被小人蒙蔽,逐末舍本,身为一国之主误入歧途,后果将贻害无穷。”
一言即出,群臣震撼,朝堂上下鸦雀无声。
宛华公主此言,几乎是大不敬了。
但言之有理,所言非虚啊!